第三十章 自古和亲诮儒者（三之全）

吴从龙的担忧，却也不算全是杞人忧天。正如唐康所猜到的，皇帝赵煦的的确确是迫于两府的压力，而不得不点tou同意接纳辽使，然而石越也低估了赵煦不甘心受人摆布的心意。这一次的议和，虽然朝中有韩维与范纯仁极力主持，可即便是在御前会议中，也是态度分化的。其中枢密副使许将、刑bu尚书李清臣、翰林学士苏轼、工bu侍郎曾布、权太府寺卿沈括、权知军qi监事蔡卞、职方馆知事zhong建中等七人立场皆十分鲜明，全靠韩维与范纯仁一再保证和议条款绝不会辱国，又用数十万的liu民问题向他们施加压力，御前会议这才算勉qiang达成一致。然而，分歧仍然存在。赵煦年纪虽轻，但对于“异论相搅”这等家传的帝王之术，却是毫不陌生。对于一个新掌握权力的君主来说，臣子们之间chu现大分歧，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利用他们的矛盾趁机得利，竖立起自己的权威，这也算是必修的一课。更何况，这一次的政策，的确是赵煦所无法接受的。

因此，他故意在向太后面前说chu石越、韩忠彦是霍光这样的话来。而这句话也不chu他所料很快便liu传chu去，许多本就不满的人、望风承旨的人、对石越与韩忠彦有私怨的人，立即读懂了这句liu言的意思，在他的鼓励下，弹劾当政者的奏状，便如雪片一般飞进gong中。

读“弹章”这zhong东西的技巧，此前太皇太后跟他说过，后来清河也说过、桑充国也讲过，赵煦早就知dao，绝大多数的“弹章”中，总免不了要有些不尽不安、夸大其辞的话——太皇太后、清河、桑充国所说的重点，当然是希望他既能分辨这些，又不要因此而拒谏。要zuo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当然是兼听则明，倘若因为“弹章”中在些夸大不实之语，便扔到一边，不去留意其中的可取之chu1，这很容易就会成为一个致命的弱点，而被jian臣所利用。许多自以为聪明的君主，便都栽在了这个弱点上。

dao理虽然早就懂得，可真的见识到之后，赵煦却仍然禁不住有一zhong发自内心的反gan。

譬如这一次，有不少人便在奏状中，将石越骂了个狗血淋tou，称他不过徒有虚名，宣抚三路，自开战以来，却是每战必败，故闻敌而丧胆，又惧怕朝廷问罪，是以才又生chu议和之意，全然不顾chu征之初的豪言，甚至将他与后蜀的王昭远相提并论。又称皇帝当日下《讨契丹诏》，明言“凡敌未退chu吾土而有敢言和者当斩于东市”石越shen犯此令，纵皇帝念及往日功劳，不将他赐死，也不当再以军权付之云云。

赵煦固然对于石越有许多的不满，但是要说他是后蜀的王昭远之liu，他还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那王昭远原是五代末年天下间一大笑柄，他在后蜀掌握大权，就自比诸葛武侯，先是自不量力，傻乎乎想要与北汉夹攻宋朝，结果不仅联络北汉的使者半dao叛逃宋朝，还引火烧shen，引来宋军攻蜀。他至此还是十分狂妄，蜀主令他率军抵抗，他还声称“取中原如反掌”哪料到最后连战连败，一路逃跑，竟被宋军活捉，后蜀也因此亡国。那些人将石越与王昭远相比，就算是赵煦，也觉得未免诬之过甚。虽说开战以来连战连败，可宋军却从未luan过阵脚，若是那些个败仗也要算到石越tou上，连赵煦也觉得冤枉了一些。

可尽guan如此，这些“弹章”仍然不失为赵煦手中得力的武qi。

这便是shen为万乘至尊的好chu1。如果他愿意，他依然可以将这些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东西，当成石越的罪名，加以问责。

当然，zuo这zhong事会面临多大的阻力，赵煦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给石越一点压力就可以了，真的要罢掉他的话，现在还不是时候。

“官家！”庞天寿蹑手蹑脚的进来，打断了赵煦的暇思“守义公仁多保忠已在殿外候旨。”

赵煦“唔”了一声，连忙收拢思绪，dao：“宣他进来罢。”

这是仁多保忠回京之后。小皇帝第一次召见他。其实这谈不上有何特别之chu1，即便是很亲贵的皇亲国戚，也不是天天能见着皇帝的。办了差遣回来，皇帝见或不见，都是很寻常的事情。然而，不guan怎么说，仁多保忠这次却是以败军之将的shen份回京，因此总是有些许的尴尬与忐忑。陪着韩拖古烈一行抵京之后，仁多保忠去太皇太后灵前哭了一场，又上了封请罪的札子，便回到府上，闭门不chu。就这么着关在家里两三天，没想到皇帝突然又说要召见他，这不仅是让他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而且还有点受chong若惊、gan激涕零的gan觉。

仁多保忠离开汴京的时间其实很短，然而在再次回来之后，gong里面的情形，便已让他颇有wu是人非之叹。垂帘时期gong中最得势的陈衍与清河郡主，如今都已是昨日黄hua。陈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