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侯，老七，不必拘礼。”蔡京招呼着二人又坐了，自己也坐下来，端起茶来喝了一，却又苦笑着摇摇。

对于蔡京来说，审事情的真相是一回事，但断案的标准，却既不是据大宋刑统，亦不是据编敕所的编敕。案如何判法，取决于双方背后的势力。

在大宋朝，宗室们绝大分都安分守己。朝廷给他们俸禄与特殊的待遇，他们就安然享受；朝廷剥夺他们中间一分的特权，削减他们的俸禄，他们也只敢低声发发牢。大宋朝乃是士大夫的天下，不是宗室外戚的天下，这一不仅田烈武心里很清楚，汴京的宗室们，大约亦都很清楚。所以，甚至只有极少数的宗室才会在儒家经典上用功——因为这被视为经世济国的学问；田烈武在白潭也见过不少宗室弟，这些在宗室弟中被视为极上的人，如果衷的不是求仙问练丹之术、医术、书画之类，便一定是与格院往甚密——因为格院的“杂学”被视为较少忌讳。他们非常的谨慎——即使在算术上很有天份的宗室，也绝不会学习任何与天文星象有关的知识，至少在公开场合是如此。

若是这桩案，竟然涉及到皇太后、小皇帝与太皇太后的廷斗争，那么此事便不止是棘手了，简直就是手。蔡京固然想讨好小皇帝，为将来打好基础，但是他亦从来都不想得罪太后。

但是他观察田烈武的表情，竟又看不什么异样来。蔡京素闻田烈武忠厚，一直以为可以欺之以方，此时却不免要觉得面前的这位信侯，不可测，不可小觑。

“这案实是棘手。”他挥了挥手，令厅中的仆人都去回避后，才又移目田烈武，：“田侯亦是一风声也未听着么？”

—开封府的公差当然不敢招惹宗室，但是田烈武也从未听说过有宗室欺侮开封府的公差的事情。

田烈武如何可能不知？

便是这样的一群宗室，竟然敢殴打鸿胪寺主薄！

“啊？！”他这边话未说完，那边蔡卞已激动得站了起来“封建南海——这吴从龙乃何许人？竟有这等胆、见识？”

即使他们不知吴从龙是石越的门生，亦是不可思议的——这背后必有隐情。而吴从龙回汴京没有几天，亦不太可能与这些宗室们有什么私怨…

“这吴从龙，亦是石相门下之士，与石府的陈柔先生、云侯司梦求，皆是布衣之…”蔡京淡淡说，一面留心田烈武的神，却见田烈武一脸的莫名其妙——他自是很难想到，田烈武读书全是自学，所知历史多半靠听评书，汴京街的评书，最可靠只说到东周，再往上便全是神仙鬼怪了，他若说“西周”田烈武或还听得懂，他说什么“成周”却叫田烈武想了半天，亦想不来究竟是哪朝哪代…至于“封建

田烈武可以装傻，蔡京却不可以装傻。

蔡京却只是望着田烈武——他对田烈武的底细，可以说摸得一清二楚，田烈武与李敦、曹友闻等人过从甚密，而这二人不仅是石府的新贵，曹友闻更与吴从龙是故，二人又与陈良、司梦求、范翔，皆是好友。蔡京断断不肯相信，吴从龙刚回汴京，这么大的事情，竟会不和他的这些好友们商议。而曹友闻和田烈武在熙宁十七年替还是太的小皇帝所的事情，已经让蔡京给他的这位旧友也打了一个鲜明的印记。蔡京甚至疑心，吴从龙所谋划之事，正是受皇太后或者小皇帝边的人所指使——这桩事情，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为了巩固小皇帝的帝位！

这桩案件的确很棘手——他既可以大事小化的置那个什么北海侯，上章弹劾吴从龙；亦可以严厉制裁那群宗室，而对吴从龙的事情不闻不问。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田烈武上移开“事情之起因，乃是因为吴从龙私下里写了一封札，建议朝廷仿成周之法，将诸房宗室封建至南海立国…”

“四哥！”埋想着心事的田烈武，竟然没有注意到蔡京来，待到蔡卞起相迎，他才恍然跟着站起来。

田烈武愕然：“不知大府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