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这次的钞危机闹得这么大，真正消息灵通的大商人，都知朝廷财政已经要不行了——这不是石越、司光、王安石说不废除就可以不废除的，也不是皇帝的诏书可以解决的，商人们不需要读过史书，不需要知历代君主们在这个问题是怎么样被他们的臣民们无情抛弃的，他们只要凭着最朴素的常识，就会趋利避害的举动。在这时候，只有赌徒与走投无路的人，才会选择拿自己的家产和朝廷绑在一起。

他停了一下，也不去看蔡京羞恼的神，又：“况且，时间才是最重要的。既使果真能筹措到一千万贯铜钱，运回汴京，需要时间。只怕我们没这么多时间了，陕西的钞与铜钱比价的混，言传到东南，已经引起过小的动，但毕竟相隔太远，所以很快便平息下来。但倘若汴京的言传过去，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最多还有半个月，这个消息就一定会在东南诸路传开来…”

这个却是真话。

大宋所有的钱庄都希望石越能打赢这场仗，不过，在这时候，想给朝廷帮忙的，已经帮不上忙了，他们只恨不能朝廷反过来帮帮他们；而还能够帮忙的，却谁也不敢冒着倾家产的风险，来给朝廷帮忙。钱庄在此时的本能反应，就是设法屯积金银铜以及丝帛、粮、土地等货，谁有本事活过这场危机，谁就是最后的赢家。

他还有筹码。

宋朝的商人中，和石越关系最密切的，莫过于所谓的“江南十八家商行”石越的很多政策，他们都积极参预其中，自唐家以下，每家都赚得盆满钵满。但是十八家对石越的支持，也是有心照不宣的前提的。平时石越要调用个数百万贯缗钱，那自然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若石越有什么政策推行，偶尔少挣一，甚至略亏一，十八家也会支持，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石越也会非常有分寸，他绝不会让他们去有可能损害到他们本利益的事情。十八家不是一个慈善机构，也不是石越的私人属，他们也有自己的利益要维护。

石越与潘照临换了一个神，不由得无奈地笑了笑。他倒不是要在意蔡京的受，但他拜相以后，在朝中可以倚重的官员中，蔡京到底是其中重要的一位，自是不便令他太难堪。“虽是远难解近渴，但元长却是提醒了我。”石越笑着替蔡京解了围“若非元长，我绝想不到我原来还有援军可用。”

在这个时候，休说十八家，即使是唐家，究竟要有什么样的利益，才能让唐甘南心甘情愿的把家产全丢来，行这场大冒险？今非昔比，在熙宁十七年，除非为了唐康的前途，只要有选择的话，唐甘南会宁肯在政治上更加低调一。这样对唐家来说，会更加安全。

石越打一开始，就知十八家和自己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甚至和唐家，在某意义上，也是如此。更何况，他也知，唐家在这件事情上，其实也是自顾不暇——唐家的产业中最大最重要的两块，是制造业与钱庄业。唐氏钱庄是宋朝少有的几家在全国各路都有分号的大钱庄，在这次钞危机中，唐家不可避免也要受到波及。在这个时候，要他们借数额庞大的贵金属来，也未免过于人所难。

所以，这一次拿不合适的筹码的石越，原本也没有指望过商人。

说：“绝对不行，在界巷即使侥幸成功，亦不足为万世法。倘若要通过这手腕，相公还不如废除钞，朝廷只要厉行节约，用不了三五年，一样能恢复过来。”

但蔡京却也提醒了石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