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凤的万言书，打击到的，不仅仅是吕惠卿。她轻轻走到赵顼跟前，想从他手中取走那本奏折，但赵顼却攥得死死的，一也不肯放松。

皇帝也许活不过半年了，能不能挽回信任也许不再重要，甚至皇帝厌恶他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他先将司光赶汴京的话，他还是有机会在相位上熬到皇帝驾崩的！哪怕是避位的也不要，只要他还是尚书左仆就行！

对“今之贤人”十几年的信任，难就是为了换来“欺上瞒下”四个字？！

“官家！”王贤妃再次柔声唤“歇息一会罢。”

为了益州观风使的人选，

赵顼曾经这么想。

这不是吕惠卿的政敌呈上来的札！这是新党的青壮派，吕惠卿的门生陈元凤写的奏章！是吕惠卿亲自推荐陈元凤去的益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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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的风向，几乎在一夜之间，便已转向！

但赵顼却恍如没有听到王贤妃的话，只是不住地摇、叹息、冷笑…

吕惠卿伸脚，将一朵绽放的野用力辗泥中。

“官家。”王贤妃望着神情几乎有呆滞的赵顼，不觉有心疼。

但是，现在这些都已经成为笑柄。

现在的“常理”都指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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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妃心疼地望着赵顼，最终无奈地退了去，走到门，悄悄向一个内侍吩咐：“去将淑寿公主请来。”整个大宋，也许淑寿是惟一一个可以令皇帝笑容的人。

他信错了人了。

这一刀更狠、更毒！

推行任何一项政策，都会有滴滴的负面反应，这些东西都会被反对者无限地夸大。所谓的谄言，多少也会有据。为君主，要会从各各样的争论中，据情理来分辨是非，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而“常理”告诉赵顼，几个西南夷是不可能把益州搞得象唐康们说的那么糟糕的！

赵顼手里拿着陈元凤的奏章，反反复复地看着。奏章上面，还有参知政事范纯仁的贴黄，贴黄最后面的那行字尤其刺目——“蜀中危贻！”

但吕惠卿上就会到了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便见吕升卿慌慌张张闯园，快步走到吕惠卿跟前，低声说：“大事不好！陈元凤事了！”

司光与蔡京刚刚从正面给了自己一记重拳，陈元凤便又从背后上了一刀。

“好！好！真不愧是我的好学生！”吕惠卿读着手中的《益州闻见札》，连叫了两声好，但他郁的脸，却显他并不是真的那么从容冷静豁达。

可笑，曾经有那么多的官员上书提及益州的局势，赵顼却还认为那不过是党争下的夸大其辞！当唐康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着得罪自己的危险，陈说益州局势危在旦夕的时候，自己却还认为那不过是年轻人的偏见！

几个西南夷而已！哪能真的那么严重？

这也不是陈元凤落井下石，诈无常！当陈元凤在成都府写这篇奏章的时候，吕惠卿还是炙手可、只手遮天的政事堂首相！赵顼甚至可以想象到陈元凤在写这封奏章时，是下定了怎么样的决心。

他还可以和司光比时间！

“…往者熙宁十四年以前，蜀人之富可知也。中之家，莫不有三年蓄聚；上又十倍于此。耕于野者，不愿为公侯；藏于民家者，倍于府库也。然一经西南夷之役，冰消火燎，不三四年间，十不存一二。今之所谓富民者，昔日之仆隶也；今之所谓蓄聚者，昔日之残弃也…成都石米二十千，百姓困苦，夏税未偿，又征秋税，中以下，俱忧无越冬之粮…又蜀地祠风行，百年以来，屡禁不绝。一县之民，祀二郎者一二，信莲社者三四，此正张角之徒倡之由也，其患在朝夕…”

之后，政事堂就是冯京、王珪的天下，他们不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他还能指望着王珪替自己说话么？

惟一的解释！

到时候，他就还有筹码，去博一把策立之功！

十七年的励图治，换来的却是“蜀中危贻”这四个字？！

更可靠的“常理”告诉赵顼，陈元凤没有任何理由去造这么大的谎言，去陷害吕惠卿！陈元凤用一封万言书，写下他蜀之后的所见所闻，指益州百姓正纷纷破产，各被朝廷禁止的教派大行其，而更危险的是，地方官员装聋作哑，甚至是火上加油，而大宋朝廷尤自浑然不觉其中的危险！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