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范翔后，蔡京吩咐了蔡喜叫人将那座三佛齐的晶塔送到范府，又换了件便服，只只带了蔡喜一个人，也不叫车，也不骑，主仆二人徒步往熙宁蕃坊行去。熙宁蕃坊的商家许多和杭州的海商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很有一些人是认得蔡京主仆的，也知蔡京其实也不轻易来这里，因此只要他了店门，无不奉迎备至。蔡京走了几家杭州有名的大海商的分店，和各家的掌柜喝会茶，叙会闲话，到下午日昳时分，蔡京带着蔡喜，又到了惠民河边上的一家店铺前。

蔡京却只“嗯”了一声，不待他多说，已朝店中走去。不料未到门，那店里的掌柜早已瞅着二人过来，已是迎到门，长揖笑：“蔡大人可是稀客，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蔡喜在一边看他们亲地寒暄着家常，呆得半晌说不话来。他打小跟随蔡京，算得上是蔡京的心腹，自以为蔡京的事情，他无不知情，不料他与曹家打过无数，却竟不知蔡京与曹家如此熟悉。正愣神间，早有曹家的下人过来，请他斋。

蔡京暗暗后悔自己一时的妄想，他当然不希望范翔将自己的迟疑告诉石越。他珠转了几转，最后停留在书架上的晶塔上。

蔡京笑着搀起那掌柜，一面笑：“五郎哪来这些虚文？”

然而到太府寺丞之后，蔡京却不可避免地也要惜自己的羽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什么都没有的钱塘尉了。他依然会追随石越，但他心里却并不愿意成为石越的开路先锋，一将功成万骨枯，若是石越“功成”之日，他已经成为石越前路上的枯骨，那么他的追随又有什么意义？

但他别无选择。

但这个时候，范翔分明是他来先锋。此时的吕惠卿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又有什么是不来的？蔡京只要想想，也会不寒而慄。他想试探范翔，想从他中，多了解一石越的想法，甚至是得到某些保证。但是，范翔却没有给他半机会。

范翔现在是石越面前的红人，范翔的态度，也即是石越的态度。

知杭州，对蔡京来说，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自然要牢牢抓住，攀上这棵枝。那个时候为了得到石越的信任，蔡京是什么事都敢——“大丈夫不能五鼎，便当五鼎烹”——蔡京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年的决然。而他的付也得到了回报，虽然石越没有推荐他馆阁，但是不到十年的时间，从钱塘尉，到市舶务，到杭州通判，知州，到太府寺丞，升迁速度之快，也已经是很令人羡慕了。若非石越被闲置了几年，他的升迁也许还会更快些。

这个时刻，蔡京知，其实迟早是要来的。他自从到汴京之日起，就在为这一刻准备。他甚至想过利用司光。但是他毕竟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料还是拖到了今日的境地。

但也因为

石越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要率先攻击吕惠卿，如果见效，他便能得到支持；若是无效，那么他就会被无情地抛弃。甚至，也许他就只是石越与吕惠卿易、妥协的筹码——这亦有可能。

蔡喜抬看了看店铺的招牌，笑：“大人，这犀光斋乃是杭州曹家的店，曹家的生意…”

这犀光斋蔡喜原也来过，说起来在熙宁蕃坊也是颇有名气的。他早听说过，杭州曹家自从小舍人曹友闻接家业后，家业便越越大。曹友闻与石府的几个幕僚情极，曹友闻本人与薛奕也私极好。凭着这些关系和曹友闻的脑，曹家在不到十年之内，逐步占据了宋朝硫磺、硝石量的近三成份额，而且还几乎垄断了整个南海地区的犀制品贸易——当时宋朝本土已经极少有犀存在，西夏人曾将自己的一竹角伪称犀角，卖给宋人制弓，牟取暴利，骗了宋人整整一百多年。直到恢复灵夏之后，白潭博院的学生去灵夏考察，才发现真相。但由此亦可知，犀角在宋朝有多受迎。而在南海三佛齐等国，却存在着大量的真正的犀。单单是犀角，既可以制成真正的宝弓，又是一味极好的药材——可以制成药，还可以制成犀杯等奢侈品…而曹家通过手段，几乎垄断了婆罗洲、爪哇、须文答剌等地的犀制品收购，将之运回宋朝，不仅仅是赚取了大量的利，更重要的是令得曹家声名大震，获得了更多的机会。宋朝法令禁止杀，而曹家就在婆罗洲购买了许多土地，雇佣宋朝民与昆仑养，将卖给凌牙门的宋人，将、角、卖给宋朝军监，从而获得了军监大量的订单。据说宋朝东南禁军，包括海船军所装备的每一张弓里，其中都有曹家的利。不仅如此，蔡京甚至还听到传闻，曹家甚至还在婆罗洲私设作坊，制造弓箭、盔甲，偷偷贩卖到丽、曰本，连薛奕的海船军，也曾经悄悄采购过曹家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