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制？”吕惠卿的质疑，让冯京与范纯仁顿时结。尽可能不让武官任亲民官，的确是宋朝的祖宗家法，不过由吕惠卿来维护这“祖宗家法”却怎么样都透着几分稽。

但吕惠卿原本却没有要故意支走蔡京的意思。皇帝因为狄咏与清河的原因，一直也想重用狄谘，但却屡屡受阻，主要原因还是狄谘的。狄谘是熙宁间极为少有的以武资亲民官的例，政事堂与台谏对此早有不满。原本皇帝想让狄谘换成文资，调回汴京中枢，结果受到汴京士大夫的歧视与排挤而未果。不知是否是受此刺激，后来皇帝想让狄谘先换成文资，竟被狄谘拒绝了。他上表公开宣称，宁可不知州，也要武官。结果此事就僵在那里了。这次皇帝无非是想给狄谘找个台阶下。但是，狄谘与丰稷，都与石越关系非浅，吕惠卿也不愿意石党长期把持东南要镇，因此老调重弹，先将这事拖下去。推荐蔡京，不过是想把台面得漂亮而已。结果却没有料到，这么简单的一个推荐，竟然被冯京、范纯仁异同声的反对。吕惠卿顿时觉到一异样——要知，这两个人已经有一阵没有反对过自己的主张了。

“韩忠彦倒没什么，只是蔡京…”冯京亦没怎么将韩忠彦放在心上，只觉那是韩琦的荫泽，无可无不可；但是蔡京调回京师没多久，却又要被派往杭州——他虽然不知吕惠卿是何居心，但仅凭直觉，便已知其中没有这么简单。

当天晚上，吕惠卿一回到府中，便派人送了札去太府寺卿薛向府中，请薛向过府叙话。当年王安石为相，称得上新党将的，除了王元泽外，不过韩绛、吕惠卿、曾布、邓绾、蔡确、薛向等数人而已。这些人中，韩绛资历较，邓绾很早就遭斥，吕惠卿、曾布、蔡确，虽然同为新党天王级的人，但除了对王安石外，彼此间却互不服气，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吕惠卿虽然最终在政治斗争上胜，接过王安石的衣钵，十年为相，继续主持熙宁变法；但是新党经过这一内耗，其实也元气大伤，曾布、蔡确相继被贬往海外——当年王安石变法之时，新党便已是人材奇缺，至吕惠卿执政时，新党所能依赖的，只能是常秩、舒亶、陈元凤这资历、声望更浅的官员。象章惇、陆佃这样资历的人，因为对吕惠卿不满，许多人都倒向石党，留下来的也是支持新法多过支持吕惠卿，这些人都是吕惠卿所指望不上的。这也是吕惠卿在执政期间没有推行过于激烈的改革路线，维持与旧党、石党共同分享权力的重要原因之一。要知，当年王安石执政时，不仅是皇帝唯一的选择，而且又有崇的德威望，在“政府”中，有韩、吕、曾三大助手，先后又有邓绾、蔡确掌握台谏，整个新党毫无选择地团结在王安石的周围，自然比较有底气大胆改革，也不那么害怕政治斗争。但吕惠卿执政十年，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好事。外有司光、石越制肘，连台谏都无法完全控制；内则始终无法有效地统合新党，

他心中猜疑，脸上却不声，只淡淡说：“既如此，还是给秦少游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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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医官诊断、用药的记录抄本。”吕惠卿从案上几张纸来，递给冯京“今日皇上神略好了些，这是国家之幸。但是…”吕惠卿喟然轻叹，轻轻摇了摇。

冯京接过那几张记录，连忙认真的浏览起来。范纯仁见他脸渐渐苍白，一颗心顿时又沉了下去。却听吕惠卿又说：“依某之见，杭广两州太守之命，还是要等狄谘换了文资之后再说。与丽的谈判，不如还是先让蔡京去一次杭州，他到底熟知丽情事。此外，苏颂这回只怕难以洗脱罪名了，皇上日前问我，以韩忠彦为开封府尹，未知二公意下如何？”

吕惠卿坐在那里，淡淡地瞥了范纯仁一，停下笔来“皇上素有知人之明。”他轻轻顿了下，又：“但狄谘始终是武人，任广州知州，已是有违祖制，何况是杭州？”

范纯仁看吕惠卿神态，知他也颇看不起韩忠彦，他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刚才的一幕——要说韩忠彦懦弱也可，但是他能说那些话来，却终是足以证明这人并不如众人所认为的那样简单。但这时候也无暇多想，因：“开封府始终是要地，以韩忠彦镇之，忠臣世家之后，足可托付。不过，与丽的谈判，我以为给秦观便可，朝廷无须再派使者。否则显得朝廷朝令夕改，失信于人。且太府寺亦是事繁之地，蔡京善会理财，可为薛向良助，不宜轻离。”

好转，或者范纯仁等人有机会面圣，纵然不能上制止舒亶的大胆妄为，亦能使其所有忌惮。那局面就会大有改观。尤其是，范纯仁一直还在担忧皇帝的用心所以，冯京话里透来的希望，不由得让范纯仁神一振。皇帝不仅在延和殿召见秦观，而且还主动关心起杭州、广州知州的任命，那么这一次，说不定就有机会面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