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并无一语及于司光。甚至也没有谴责苏颂、吕公著结党营私的意思——范纯仁原来最怕的,就是担心皇帝想到“结党”上面去。旧党旧党,虽然朝野都习惯于叫“旧党”、“新党”甚至是“石党”但是无论是新党还是旧党,亦或是所谓的“石党”都是不肯承认的。而皇帝虽然知
这些叫法,但也只是当成一
政见的划分来看待,倘若真的以为皇帝就能认可朋党公然存在于朝廷之上,那未免就太天真了。
范纯仁目送孙固怒气冲冲地离开尚书省后,因这日并非他当值,亦起告辞。他也无心去刑
,便径直回府。
但也就是仅此而已。
不过,不怎么样,陈世儒案既然落到他手中,那后果就真的不堪设想。陈世儒夫妇固然罪大恶极、死不足惜,但是偏偏他夫妇都是宰相之后,陈、吕两家亲属姻戚多为朝士,吕家更是当世少有的名门望族之一,旧党重臣,罕有不曾与吕家有瓜葛的——舒亶碰上了这么一个大案,正是扬名立威之时,又岂会轻易收手?但是,最让范纯仁忧心忡忡地是,
理来说,这
可能倾动朝野的大案,以当今皇帝之英明,又怎么会随随便便发到舒亶这样的“酷吏”手中?就算舒亶与吕惠卿是沆瀣一气的,这事后面有吕惠卿的
纵,但是,即使是皇帝病重,范纯仁亦不相信吕惠卿当真便能
纵皇帝。舒亶也罢、吕惠卿也罢,皆不足虑,当今皇帝是极能控制自己情绪,不以一己之喜恶而行事的明主,但如若不是皇帝错估形势,那范纯仁只要想一想,都会心惊
…
*
石越这么小心翼翼,又有大功于
范纯仁对舒亶颇为了解,熙宁十七年的台谏中,舒亶是惟一有“省元”份的人,宋朝最重
士,虽然近年来亦颇为提倡“文武并重”但长久形成下来的习惯,非一朝可以改,
士及第依然在人们心目中被看重,
吕惠卿也在旁劝:“参政便是
急,舒亶虽然沽名钓誉,但他如今所为,到底是挑不
甚不是来,所谓‘清者自清’,司
君实原也无甚要
的。况且皇上正要倚重于他,岂会许他便此避位?如今皇上圣
违和,为人臣者岂好便为这还是捕风捉影之事,到皇上面前吵将起来?依我之见,便让舒亶去查,清者自清,难
便真能让他冤枉了去?查清楚了,司
君实心里才能自安…”
他张“清者自清”闭
“清者自清”冯京、王安礼亦
称是,孙固转
去看范纯仁,却连范纯仁也默然不语。他心里更不耐烦,冷笑
:“受教了。然我岂不知‘清者自清’?但我亦知这世上,还有‘锻炼成狱’!诸公既不愿去,我亦不敢勉
!”说罢,一抱拳,亦扬长而去。
皇帝的语气是不加掩饰的愤怒。“禽兽行”、“负朕”、“名教罪人”——这样语气激烈、让人目惊心的词,举目可见。但范纯仁从这些批复中反复揣度,皇帝的一腔怒火,大多都是针对苏颂的。也许,皇帝的确是在猜忌苏颂循私枉法。除此以外,皇帝恼怒吕公著也溢于词表——虽然即使从舒亶所说的案情来看,吕家真正大力周旋,为陈世儒、李氏求情的,其实还是李氏的生母吕氏,到现时为止,还没有证据表明吕公著一定知情。但吕家屡屡陷
丑闻当中,无疑会让皇帝
到不快——吕公著因为族人在湖广的弊案,刚刚被贬到大名府没多久!
“孙公且稍安勿躁。”王珪听说舒亶要弹劾司光,他素来痛恨司
光,心里不由极是痛快,这时却不得不故作姿态,假意劝解,一把拉住孙固的袖
,慢条斯理地劝
:“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皇帝才懒得分辨什么“君之党”、“小人之党”!
他满腹心事地回到家中,也不更衣,便将自己关书房中,范府的家人也都习以为常,并不敢打扰。只由得他在书房中反复研读陈世儒案的卷宗,尤其是那些奏折后面的朱批。
气得“啪”地一掌击在案上,抖着胡:“列位,我要即刻求见皇上,诸公有谁愿意同去?”
舒亶为礼试第一名,那
无形中的优越
,亦使他与旁人不同些,他在御史台,也素以敢于任事、不避权贵而闻名。而且,除了胆大包天、无所畏惧之外,舒亶极擅长罗织罪名、拷掠讯问,凡经他过手的案件,定是穷究到底,凡涉案之人,无论轻重,一个也不会放过——若依着史迁以来形成的观
,这就有
类似于“酷吏”了。因此,舒亶也素为旧党士大夫所不喜,而舒亶同样也不喜
旧党士大夫,倒与吕惠卿走得极近,常被人视为“亲附”吕惠卿的。但在范纯仁看来,舒亶与吕惠卿的确一居台谏,一在“政府”互通声气,互相支援,但舒亶倒未必便可视为吕惠卿的党羽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