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数月之后。

西夏兴庆府，承天寺。

"阿弥陀佛。"一间禅房之内，一老一壮两个僧人垂眉对坐。壮年的僧人，正是此时兴庆府内最炙手可热的明空大师，而须发皆白的那位僧人，却赫然是大宋汴京相国寺的主持智缘大师。明空双手合什微礼，向智缘说dao："师兄远来，一路辛苦。"智缘也微笑着回了一礼，"大事将谐，何言辛苦。"明空的shen子微微颤了一下，yan中louchu热切的光芒，他努力抑制着自己心中的激动，抬yan望着智缘，缓缓问dao："要举事了么？""兴许快了。"智缘han糊的说dao。

"阿弥陀佛。"明空低声宣着佛号，也不再多问。但是他心中却被智缘的话激起了波狼，一时竟无法平息下来。他微微拨动着佛珠，半晌，方说dao："夏主虽颁布改制诏，然梁氏党羽密布朝堂，百官多数yang奉yin违，除去改汉服汉礼以外，改制之诏，几成一纸空文。三月份之科举考试，因梁乙埋百般阻挠，考生仅五十一人，其中三十八人是朝中官员子弟，九人是各bu贵人子弟，平民只有区区三人而已。夏主想通过科举招览人材为己所用，不料各派贵人反而利用此机会，来谋取私利。"明空微微叹了口气，但是神se中，却殊无同情与愤怒之意，反带着几分讥讽。

智缘淡淡一笑，dao："邯郸学步，夏主较之辽主，有若云泥之别。"明空点点tou，又说dao："夏主设立讲武学堂，以文焕为大祭酒，主持其事，不料国内派系林立，讲武学堂亦不免成各派争权夺利之所。夏主虽亲任山长，然其中讲官，几乎被梁乙埋与仁多澣推荐之人瓜分殆尽。武官若不肯趋附梁氏或仁多，gen本不能进入讲武学堂。文焕到任不足一月，梁太后又找了借口将他调走，夏主的讲武学堂，已是为他人zuo嫁衣裳。"智缘han笑听着，并不cha嘴。

自从梁永能与禹藏hua麻巡边之后，宋夏边境的形势就变得更加微妙。梁永能到任后，连只鸽子都飞不chu西夏的边境，西夏反而不断的派chu探子，刺探宋军军情。而禹藏hua麻虽然一面不断地向宋朝暗送秋波，又派人主动和董毡修好；一面却也没有放松对边境的控制，使得间谍往来，更加困难。甚至连仁多澣控制的静sai军司，对往来宋夏间的行人，盘查也变得严厉起来。职方馆陕西房，在三月至六月的时候，几乎与国内失去了联系。因此智缘才接到石越的密信，请他亲自走一趟西夏。智缘颇费了一番周折，在横山信众的帮助下，吃了不少苦tou，才终于来到兴庆府。到了这之后，却发现这里的情况，其实非常乐观。

明空继续向智缘介绍着西夏的情况，"…至少夏主雄心悖悖的军事改革，以我看来，是遥遥无期。夏国底层之百姓与兵士，因为夏主失信不能真正减少赋役而gan到失望，虽则不至于民怨沸腾，但依我的观察，则百姓与兵士，亦不会十分支持夏主。而各级官员、各bu落的首领、贵人、缙绅，若非漠不关心，便是已明白改制无法成功。加上梁乙埋不断派人散布谣言，蛊惑人心，这些人对改制都已不抱任希望。梁乙埋数日以前，曾经请我过府，替他卜卦…他蛰居不chu的日子，yan见就要结束了。""梁乙埋已将箭搭在弓上。"智缘沉yin着，"夏主那方又如何？""李清诸人，皆不信佛。"明空摇了摇tou，"从表面看来，似无异常，夏主与李清众人，看似shen陷改制的各zhong事务当中，焦tou烂额，对梁乙埋gen本没有足够的警觉。""那师弟以为我们又要如何应对？""莫若顺其自然。"明空沉yin了一阵，方压低声音，dao："我有一个想法…""哦？"明空的双手不停地拨动着佛珠，一面说dao："梁太后与梁乙埋皆信佛祖，对我亦甚为亲厚…"智缘望着明空，悟dao："师弟是说…""正是。""也好。"在一瞬间，智缘便zuochu了决断。

李清接连几个月，都难得louchu一丝笑容。改制遇到的困难，超chu他的想象。成立讲武学堂，本意是培养一批忠于夏主的中级武官，为重建一只由夏主亲自掌握的军队作准备，但是每一项改革的chu台，都意味着新的利益瓜分，连讲武学堂也难逃此劫。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拼命向讲武学堂安cha自己人，并且竭其所能地攻击异己。到了后来，竟然所有讲官的名额，都被梁乙埋与仁多澣这两大实力派瓜分殆尽，连文焕都被排挤chu来。

李清与文焕盘tui对坐在一间静室之内，轻声读着新科状元郑大恩的一份奏折。"…陛下临朝愿治，yu思革故鼎新，须权归于上。若权不在陛下，则…""说得真轻易。"李清摇摇tou，放下手中的奏折，"如今的夏国，哪可能权归于上？内有太后掣肘，外戚专权；主上yu抗衡梁氏，便不能不倚重仁多，仁多因此而自大，俨然自成藩镇。纵使果真驱除梁氏，焉知仁多不为董卓？"李清放肆的说着，猛然想起文焕是仁多族的女婿，连忙收嘴。

文焕微微一笑，示意李清不必介意。"迫不得已，亦只能倚重仁多。依我之见，主上若想独揽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