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事者，一定要敢用人，善用人。”皇帝在心里对自己说。

“自己择婿？”赵顼一时只觉无比的错愕与震惊。

赵顼微微笑了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走回到丹墀之上。石越知轻松的话题，到此为止。

的确，若是没有用人的气度，又如何能成大事？

对于赵顼来说，石越归结底，不过是一个文臣。文臣并非没有威胁，但是却毕竟远不如武臣来得那么直接。只要朝中存在着相当的制衡力量，而皇帝本人又不是足够昏庸的话，文臣无论怎样折腾，其能量也是有限的。至少赵顼认为，石越是自己绝对可以控制得了的。

赵顼没有料到石越的反应如此之大，不觉有乎意料“遵裕之案，御史台正在推鞫，自然会依律理。然则，遵裕不服调遣，贻误军机一条，御史台以为无罪，卫尉寺亦认为证据不足，枢府则颇有争议。故朕不以此罪罪遵裕。”

“遵裕延误军机，几陷战事于危局，间接害死狄咏，岂能言无罪？！臣不服此议。臣以为若如此断案，恐失天下军民之望，亦使狄咏死不瞑目。”石越对遵裕恨之骨，却丝毫不肯松。

“此事御史台与卫尉寺已有定论，卿不必多言。”赵顼的话毫无回旋的余地。他稍停了一下，又安抚：“然则向安北、段介所弹劾之事，只恐遵裕难脱系。朕已下令停止遵裕一切差遣，彻底追查。”

陛下，臣实是想让臣女长成之后，自己择婿。”

赵顼再次拍了拍石越，开玩笑地说：“如此，此事便不再提。朕便等卿的女儿长大。未必卿的女儿，就一定会看不上朕的儿。”

石越默默不言。他心中非常气愤，但是理智上却知这是几乎是必然的结果。至于皇帝所谓的“彻底追查”石越却知那绝不可能——向安北、段介所揭的弊案，果真要彻底追查，绝对是陕西官场乃至汴京朝廷的一场大风狼——没有哪个官员，既有能力又有意愿来彻底追查。因为既便是石越自己，短期内只怕也没有一查到底的勇气。他想了一想，虽然皇帝已经暗示要用别的罪名来罚遵裕，却终是觉得不甘心，又说：“臣以为向安北被害，必自遵裕之指使。至少遵裕不能脱此嫌疑。”

现在的石越，仅仅是自己手中难得的人材。

“是…”

赵顼满意地了。实际上王贤妃委婉提来的请求，赵顼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在心中否决了。此时提来，却不过是为刺探一下石越而已。此时君臣已说了许多话，他见石越答对得，虽然疑忌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但是毕竟却放心了许多。

“陛下！”提到遵裕，石越的脸便变了，他抬直视赵顼，亢声说：“遵裕之案，臣敢请陛下秉公理！”

“正是。”石越笑：“世间有些事，便是只能不能说。陛下英明，不以世俗为念，臣才敢斗胆言及，至于他人，臣是断不敢说的。”

石越的这番话，对赵顼来说，实在可以说是大胆了。赵顼颇不以为然，摇了摇，：“卿之言论，实不能让人信服。若说将去，只怕又要惊世骇俗了。”

“臣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真正要担心的，是自己去世以后的事情。但那毕竟不是前要考虑的。

“臣以为也没甚不合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确是世之常礼。但自周汉以来，女自择婿的亦不少。便是本朝，上至公卿，下至贩夫走卒，皆有相亲之俗。可见父母亦不能太过违拗女之意。俚语言：拗之瓜不甜。臣为人父，总不能没有一私心。臣的女儿，不盼她一生富贵，只须一生平安适意便可，这等大事，臣以为不便全然不顾她本人的想法。”

赵顼微微颔首，斟酌了一会，：“一件大事，便是遵裕之案。”

“陛下取笑了，只恐小女无此福份。”

“这只怕与礼不合。”

“为人臣者，实不敢存那般想法。臣愿为陛下之纯臣，其余之事，非臣所需虑。”

果然，赵顼顿了一下，便直主题，说：“朕方才说还有几件事情，要卿帮助朕决疑。”

石越对于信国公赵俊的血统，倒并无成见。但是对于这事情，他也同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对于信国公的存在，他其实也是另有打算的，只不过暂时不便宣之于罢了。

“向安北致死，查与遵裕无关。章敦自辩，云其初知此案，以为关系重大，故以计先招向、段京，询问详情，是不声张

赵顼听他说“世间有些事，便是只能不能说”不免笑：“朕先时还疑心卿是怕卷闱之争。若是如此，实不必担心。”赵顼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是石越却自是听得明白，这分明是说信国公不可能为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