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丁文又：“当日曾听到传闻，何家受到杨、二权臣之陷害，举族焚屋走，不知所踪，心常念念。后听梓州路上京官员说起归来州何家堡，又提及莲舫之名，虽恐是同名同姓之人，却不敢错失机会。便修书一封，托人带到。不料莲舫果真是信人。”

“你叫什么穷？你是参知政事、太府寺卿，当我不知么？一张古琴，几副字画值得几贯钱？怎的如此小气？”柔嘉一腔怨气，便全发在此事之上。

何畏之微微扬首，他无意石越幕府，但是许多事情，非一时半会能说，不得不耐下心来。当下便不推迟，：“如此多有叨扰。”石越与李丁文见他答应，连忙一面吩咐人去安排住，一面给何畏之引见府中诸人。

石越听到“家破国危”四字，心中一动，已知何畏之在大理国，必然非寻常人。果然，便听李丁文说：“参政，当年大理国王段思平攻破下关，与滇东三十七石城会盟，莲舫祖上，曾有力焉。”

石越顿时莫明其妙，不知自己的礼“寒碜”和她的面有什么关联？当下苦笑：“我薪俸微薄…”

便在此时，听到客厅之外有数人的脚步之声，一个家人来禀：“参政，李先生、陈先生、刘公来了。”

“此枭雄也。”石越暗暗警觉。这样的人，若然没有机会，可能就一辈老死于穷乡僻壤，默默无名，因为他们不愿意去受庸人的气；但是若然他们找到机会，却未必是普通人可以控制的——双刃之剑！

李丁文亦知何畏之一向骄傲，安的话语自然全都收起，以免被他当成讽刺。只是说：“何兄既然来京，盼在府上少住，以叙别来之情。”石越亦笑：“正是，还盼先生多留几日，在下好时时请教。”

石越忙说：“快请。”何畏之却已起等候。

侍剑连忙陪着笑说：“县主，这一张古琴，几副字画，可不是几贯钱能买到。这张古琴是东晋之，字是卫夫人的真迹，画是大李将军的《山图》…”

众人听到这话，几乎饭。“大李将军”李思训的《山图》，是难得的稀世之珍，不料到了不学无术的柔嘉嘴里，竟然变成了“武人画的画”便是何畏之，也要忍俊不住，不知哪来的活宝县主。侍剑想笑又不敢笑，连忙低下，歪着嘴说：“县主，卫夫人死了七百多年了，您自是不认识。她的书法，古人说如舞女，低昂善容；又如女登台，仙娥影，红莲映，碧沼浮霞。连王羲之，也是她的徒弟。她老人家的墨宝，价值三千两白银。这个大李将军，也不是普通的武人，他是唐代宗室，战功卓著，过武卫大将军，画风丽严整，是唐代有名的画家。他的那幅《海天落照图》，些

“还说不小气？卫夫人是谁？我都不认识，必是无名之辈。还大李将军？一个武人画的画，亏你也送得手。你便是派人到岳州找苏轼写个字，也要面些！”柔嘉更加气愤。

柔嘉本看个闹，好对何畏之中恶气，不料此人反成了座上嘉宾，心中大是不忿，众人应酬，她更是毫无兴趣。因见侍剑站在旁边，便走到他面前，问：“喂，你知给十一娘准备的礼在哪里么？我要去看看。”她竟是理所当然的把石府当成自己家，毫无生份可言。

“不敢，惭愧。”

“啊？”柔嘉顿时回转来，瞪视石越，怒：“石越，你不用这般小气吧？礼如此寒碜，害我都没有面。”

“家破国危，为五陵少年不可得。恭喜潜光兄托得明主，可一展中抱负。”何畏之淡然的神中，有几分苍凉。

石越初见此人之时，本有才之心，后来听他要来寻访自己，更有延揽之意，但是谈愈多，便愈觉此人外表温和，内心傲，此外于气质中，更有一说不来的怨恨之意。虽然不曾见诸言语之中，但是石越却能时时觉分明。似乎此人曾经居位，或者至少是受过严格的贵族训练，所以才用外表的温和与傲，来掩饰住那心中的怨毒。一时之间，石越对于是否能够控制此人，竟是没有了把握。

“有劳挂念。”何畏之自是知李丁文信中招揽之意，但是他对于大宋，却谈不上什么情，更无效忠之意。此来拜谒石越，全是为了自己一族之利益，以他之材，若是没有机会便罢了，只要有一丝机会，便不会甘心老死归来州。

石越这才知原来何家是大理开国功臣之后，忙立说：“原来如此，失敬。”

侍剑早知她的脾气，连忙说：“在夫人那里，小人给您带路。便是一张古琴，几副字画。”

不多时，李丁文、陈良、刘冲、侍剑便了客厅，李丁文看见何畏之，相揖为礼，又凝视何畏之半晌，方悠悠说：“一别十二年，莲舫已非吴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