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着似的叫了一声：“小兰你胡说些什么

“反正我不想去卖袜，很丢人。”

兰斜还在嚷：“大叔还是老脑，现在都改革开放了，我们这帮没文化没底的人，不耍儿横的哪能行？”

我妈把那碗酒喝了，搁下碗，一下一下地挲大：“他听不去的…俩坏，一个比一个混帐。”

是因为你冲我拿派呢。”

我爸爸说：“小兰你别胡咧咧，张毅已经学好了，在里面学了两年呢。”

“见着了，他把话都跟我说了，说你让我卖袜呢。”

我听见一声“嘭”好象是兰斜躺倒了：“一哥哎，又来了啊…”我妈坐在我家大门的门槛上，捧着一只盛满啤酒的饭碗，歪着脑袋看我哥。我哥坐在院里，手里着一大块蘸了蒜泥的猪。饭桌对面坐着我爸爸，兰斜躺在地上直哼唧：“你是不是三天不打人就活不了啦？又动手，又动手…”

“丢人吗？”我哥的神冷冷的，像两只箭“这样下去，丢人的还在后面。去，听我的。”

“我不想卖袜，”我喝了一酒，闷闷地说“我能等，等到年底，就业。”

去年我去劳教所看过我哥一次，我说，老大你好好在这里呆着，家里有我呢。我哥说，老爷不好，你动员他退休吧，你替上班。我说，我不会开车，去了也就是个修理工，我不想替，我想去别的单位上班。我哥问我，你是什么时候不上学的？我说，早就不上了，学校把我开除了，因为我打架。我哥说，不上了也好，以后少在外面惹事儿，你会打个架。我说，你不是常说，咱们下街人不土鳖，谁欺负也不行吗？我哥说，那是我的事儿，以后你要老实，家里有我这么一个就够了，咱爸咱妈受不起折腾了。回家以后，我对我爸爸说，我哥说你不好，让你退休。睡下的时候，我爸爸坐在我的床边对我妈说，咱家老二比他哥哥懂事儿，知关心我了，他哥哥说不那样的话来。我妈说，俩没一个好玩意儿。

我下意识地扫了杨波家的方向一：“看你娘。”

我站在门咳嗽了一声，我爸冲我一招手：“过来坐下。你哥回来了，听他跟你说说理，省得你整天在外面混。”

“坐下说话，”我哥把他的酒碗往我这边一推“先喝儿。你是什么意思？”

刚拐我们家的那条胡同，我就听见了兰斜的门大嗓：“一哥，你回来就好啦，横扫全下街！”

我知我拗不过我哥，横一下脖说：“你不用陪我去，一会儿他就来了，他说要给你接风。”

兰斜说声“老二拉我起来”不等我伸手，一撑桌角坐了起来：“上年纪了，脚不利索了，一碰就倒。”

兰斜猛地瞪大了睛：“嘁！谁不明白？帮他‘搭茬儿’呢。她是个破鞋，没人要，他这是想…”

兰斜走到我妈边，把饭碗拿过来，边从一只啤酒罐里倒酒边说：“老二，听你哥的吧，现在这个形势什么活儿都不丢人，政府支持我们社会青年自己的，这叫个呢，有本事的人才个。就像我吧，现在哥哥我连班都不上了，装病在家自己的，上个月我算了算，光卖西瓜就挣了一百多块，上班俩月的。”见我不说话，我爸爸说：“听你哥的，现在我也想通了，只要别闲着，什么都行。当年你爷爷还拉洋车养活着一大家人呢…你爷爷从农村来，什么活儿也不嫌弃，该拉洋车就拉洋车，该扫大街就扫大街。后来他老了，闲不住，得空就去打扫厕所…”“别扯那么远，”我哥哥打断他，我的手一下，说“就这么定了，回我陪你去找扬扬，货先赊他的，以后赚了钱再还他。来，喝酒吧。”

三哥蹲下了，反着珠瞪我：“他想要砸谁，什么理由都有。我那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刚才你在看什么？”

走去好远，我还能听见三哥的嘟囔声：“老张家的俩混帐不一样呢，一个‘活不好讲’，一个小氓。”

“大宽，刚才你见着扬扬了？”我哥丢了猪，斜着睛看我。

“还有大半年，就这么闲着？”我哥哥皱了一下眉。

我哥哥一咧嘴：“少来这，他是什么意思我明白。斜儿，你也明白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