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啪”的脆响，沈珍珠扬手掴他一掌，隔得这样近，他猝然不防，面颊火灼般刺痛，她扬首视他，他双目熠熠，一瞬不瞬看她，毫无退避之意。她终于横了心，拼尽全力，扬手又是一掌掴去，一缕鲜血从他嘴角淌下。掴完这掌，沈珍珠顿觉全失力，缓缓垂手，李豫倒似松了气，放松她的腰肢，任她退闪数步。

天沉，但听绵绵密密的诵之音，夹伴着铃声、铁石碰撞声，由王四面八方涌来，那诵之音时而毫，时而亢，伴音沉重和谐。沈珍珠再复悲由心起，她听说过一些回纥的习俗，便知这是萨满在为默延啜诵送葬词。

“程元振。”

沈珍珠伫立房前不知多久，聆听萨满诵之音，默延啜宛若行走于风云之中，未曾离开。长相思，摧心肝。

回纥后士卒相继失踪，若无人内应，顿莫贺岂能这样容易成事？

她，臆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悲怆“是我错，可为何你不能再谅我一二，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此生，我心中惟有你，难还不够？”

沈珍珠这才明白。

谋杀张皇后一事，除却他，有谁能更清楚皇后的行踪？而行刺后，又有谁最有便利取得那枚箭羽？

这就是默延啜。与退，取与舍，他早已一一为她署。

“夫人。”有人走至面前垂首见礼，是顿莫贺。他从怀中取一，递与沈珍珠：“夫人，这是可汗留与你的。”沈珍珠心中一突，忙的接过，原来是合折为二指宽的小纸条，她不知到底是什么，心只怦怦，匆匆展开，纸是黄纸，光泽莹，默延啜墨饱满，上面只书了三个汉字：

沈珍珠扭过，咬牙决然：“不够！你可知灰心的滋味，我对你，早已心灰若死。默延啜虽死，却会永存于我心中。你为何不肯放开我？自那日你赐我自尽，我与你便再无关系，你回大唐后尽可以对太上皇和皇上说沈珍珠已死，莫让我空占着这虚位！”

“程元振？”沈珍珠脑中灵光一闪，似有什么东西稍纵即逝。

沈珍珠稳住形，微微合目，终决然抬，匝地有声的对他说：“你若觉得亏欠于我，今日我悉数向你讨还了。你我再无相欠，我与你恩断义绝。你休要再迫我！”言毕，大力推开房门，自己先迈了去。

“不是你说断便能断！”良久，李豫在她后齿冷音寒的甩下一句话，拂袖离去。

程元振竟然是与回纥相通的人。

“住！”李豫厉声喝，上前一把拽她下床：“就算你不肯跟我回去，我也绝不能容我的骨飘泊在外，跟我走！我们现在就回长安！”

“放手，”沈珍珠大力挣脱，然而他手如铁箍，也不回拖着她，看就要走房间。她一急，张嘴便照着他的手背咬下去。李豫手上吃痛，仍不松手，反倒回死死搂住她腰肢，急促间只听得自己的息“好，你今日任打任骂，是我负你，只要你能了心中这怨气，尽动手！”

“我们先以他母亲的命相威胁，再以他的名声胁迫，他才肯与我们相通，谋杀唐皇后，助我们将你带至只斤泽。”顿莫贺看沈珍珠一，慢吞吞的说“可汗说，程元振也算难得的人，虽然过这两件事，到底没危害过你与唐太殿下，当可善加利用。今后如何，但凭你置吧。”

“叶护一直与大唐张皇后暗中往来，当日刺杀张皇后不成，就是他告的密。叶护虽然已死，但可汗曾叮嘱过，若夫人愿随太回长安，须得加倍提防皇后。”说完这句，顿莫贺再度垂首一揖，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