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样！”李豫沉声怒嚎，执住她的双肩，咬牙长吞一气，说：“我知你…由始至终，你从未移情于他。你千里迢迢来回纥寻我，这份情谊，我莫非当真不知？你要留下，是因为愧疚。他死了，你这样伤心难过，我不怪你。可有没有想过：你执意不肯跟我回去，若有一天，我病死、我被人刺杀死了，你我天人永隔，你会不会再象今天这样的后悔难过？”

然而他已不在。

哲米依耸然一动，惊得来不得拭去脸上泪：“你，你说什么？！”沈珍珠拉过她的手，温柔而定的说：“你不必惊讶，我不打算跟你去敦煌，我要留在回纥，牧羊牧也好，逐草而居也罢工，有婼儿照应我，不需为我担心。”她要留在这里，哪怕他永远离开，然而这山草木，终归有他的气息与魂。

沈珍珠：“不，这个承诺可以实现。”她声音哽咽“我会留在回纥，守在他的旁。”

沈珍珠知自己定是睡了很久，她了许多梦，似真如幻，游移其中。默延啜纵朝她驰骋而来，草原广阔，笑声朗朗，蓦地里冷箭截空，他笑容凝止，她失声大叫，醒来坐起，侧帘有人扶住她：“嫂嫂”

她确实累。累得好似溺之人，仅剩最后息机会。她艰难的站起，缓缓放离默延啜的手，他送予她的那柄匕首，在她间微微发颤，他不在了，过往与未来，都成虚妄。

八年的时光，他的王原来一直这样朝她敞开着。

她朝前走。李豫扶着她，一路无言无语。

“你累了，随我走。”

房间纤尘不染，她曾穿过的回鹘装齐整的置在床，铜镜光可鉴人。

哲米依却是摇，听得门楣微响，李豫走房中，说：“太殿下来了，嫂嫂你还是与他商议后，再加考虑吧。”站起朝李豫微微欠，快步离开。

李豫神清敛，坐至榻上，沉半刻，执起沈珍珠一只手，低声：“跟我回去罢。过往，无论孰对孰非，我们都抛开不计，好么？”

“哲米依？”她失神半晌才认哲米依。哲米依泪，她全镐素，未施脂粉，双目红如桃，与平日形貌大不相同。沈珍珠一见哲米依，不知怎么的心中悲恸顿时发，合搂住哲米依，痛哭失声，哲米依原已哭过数回，又是一阵大哭，半晌两人方稍稍释怀。哲米依助她穿好衣裳，复扶她躺上床，方说：“你能哭来，我也就放心了。这件事是可汗要刻意瞒着你，你不必自责。他为防你发觉，若有你在场，连每日该服的药都免了，他事谨慎，或要刻意瞒你，你必是不能发现的。”

哲米依：“若你这样想，就太不领会可汗的苦心。可汗，他这样骄傲，宁愿死，也不会在你面前病弱之态。定时不误的服药，最多只可让他多活数日…这一路由只斤泽行来，他虽然不说，我也可以看：他后悔，他后悔让你留在他边，后悔给予你承诺。这个承诺，他无法实现。”

他已不在。

沈珍珠恍惚中想起，她与他在只斤泽重逢的那夜谈话中，顿莫贺多次叩门，那求恳的语调历历在耳，原来，他竟是求默延啜服药。而他与她来返特尔里，他亦一直未用过任何药。她悲痛难禁：“是我害了他！”

李豫的指尖微凉，她一一自己的手，缓步坐至榻上，侧，方着玉枕，困倦已极，顿时昏昏沉沉睡过去。

走哈刺刺合孙城，王，踏她曾经住过的房间。

他目光温和，柔情暗蕴。这样的目光，她太久未见。她生生的别过，说：“方才我与哲米依的谈话，你没有听见么？我与你已然和离，现在我的心中已只有他。我会留下来，永远陪着他。”

她任由李豫扶携朝前走。星月远遁，夜如漆，这个季节的夜晚，竟有凛冽骨的寒风，渗她的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