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你一个小小孩童，竟有如此襟！这可比好几篇诗文可贵百倍了！怪不得华亭（徐阶）如此看得起你！”

总之从推官衙门到知府衙门，到各级县衙门，乃至到里甲、乡老，大家都被绑在一条利益链上，都和徐阶对着！徐阶的命令不了推官衙门，就像一个人只剩下一个大脑一张嘴，手脚却都痪了，想什么也不了啊！

两个心理年龄差不多的人，同在这东南僻壤中，完成了他们最重要的思想转变。

正是：此时退一步，以后没财路！

郑庆云在跟李彦直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一边说一边骂，愤怒得不行，但李彦直在来这里时就已经好了心理准备，这时听了反而没什么愤怒，只是想：“看这情形，和五百年后有什么两样？这经过五百年时代变迁，尤其是经过西力东渐后的两次大破坏，这恶瘤却仍然能存活，可见它有多么的顽！看来！我真要在这个时代一事情，得改变一下方法才行！”

“必须寻找另外一力量！”告别郑庆云时，李彦直心想：“不从仕途上没路，但只靠士林本，这个朝廷无论如何也没法实现自己对自己的颠覆！”

李彦直不知，此刻的徐阶的思想状态竟和他奇的相似！后者活了三十年，读了二十几年的圣贤书，但到今日才地验到孔那句话的真谛：“之不行，我知之矣！”可是在大不行的现实世界中，一个有抱负的人，又该如何来面对它？

可是徐阶的地位摆在那里，他要这件事情那也是名正言顺，连知府也不好当面压他，所以大家就祭起了官场的又一件法宝：拖！我们惹你不起，拖总能把你拖死！拖到你离任了，大家彼此净！要调查？哦，行，查无实据。要抓人？查无实据抓什么人啊！徐阶要别的事情，也找不到执行的人去办！他虽然是本府的司法长官，手有大明律，可没人执行的大明律，和一堆废纸也没区别！

他之前对李彦直青有加，有一多半是因为徐阶的拜托，至此方是真心喜这个小童，却又叹息：“华亭他也是没办法啊！”原来那日李彦直走后，徐阶便召集属，商量对策。他到达延平之后，曾“日断百案、独清积弊”料理了本府积留多年的陈案、旧案，建立了偌大的威名，又清理掉了一批推官衙门的恶吏，树立起了他在延平的权威！也正因此，延平府官私势力都对他甚是忌惮，不敢轻易捋他的虎须！就连对受他庇护的李彦直也不敢妄动！余三田等是打定了主意，要待徐阶离任之后再慢慢整李家！

“空知虚理，何益于世？”徐阶在推官衙门里敲着卷宗，喃喃自语：“即事即学，即政即学，唯有如此，方是知行合一！”

可即便如此，在清查盗矿一事上，徐阶还是遇到了简直无法解决的阻力！延平府上下各级官吏，但凡有实权的，哪个没和矿贼们有勾结？哪个没收到过孝敬？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官场也是一变相了的市场经济啊！何况徐阶要清理盗矿积弊，从长远来说就是要断各级大小官吏的财路！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人肯因为徐阶先前所建立的威严而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