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延闿也趁机仔细看看这个当年横行京师,连四品御史大员都要跪下来认错的“粉侯”荣寿公主…她长相平平,可能是生于恭王这样的权
,又是在皇宫中长大,有这样的经历自然身上透出一质。十三岁守寡到现在,当年的粉侯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大公主,往日飞扬跋扈到现在也只剩下让人隐隐尊敬的清贵,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谭延闿亲眼看到本人,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在幕僚口中那个让人闻风色变的粉侯。
“谭督免礼!”大公主走上前来赶紧扶住谭钟麟,顺便也阻止了谭延闿行礼:“谭督。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中一样。父亲听说您老要来,早就在屋中等待很久了!”说完便笑着带着谭钟麟和谭延闿走进客厅。
在富丽堂皇的中式会客厅中,灯笼里面不是蜡烛而是电灯。昏黄地灯光透过宫灯纱罩照在一张干瘪地脸上,两只略微显小的眼睛虽然眯着,但却透出通达世情的精光…这便是谭延闿看到恭亲王奕劻地第一眼,此时他正站在房间主座的前面,在看到谭钟麟进来后,更是向前走了两步。
“谭钟麟给王爷殿下跪安!”说完便抢前走了两步。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放在左手臂弯中就要跪下行礼,而谭延闿也必须跟着跪下。
恭亲王见此更是加紧走了两步,好歹赶在谭钟麟跪礼之前扶住了老头子的胳膊,不过谭延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跪下了,弄得他心中格外火大。
“文卿免礼!咱们两人还讲究这套干什么?!”说完恭王便把着谭钟麟的双手,看着这个最近几年风生水起地总督。
谭钟麟这几年从陕甘总督任上因为眼病的缘故请辞得到批准后,官场上的人都认为谭钟麟这一生也就此到头了。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忘记这个老臣,在家赋闲的空挡差湖南巡抚询问病情,并且立刻起复为吏部尚书,没过几个月由破天荒的在此出任疆臣成为闽浙总督。接着又成为两广总督。晚清官场上比谭钟麟升官速度快得多的有得是,但是像这样的待遇“任他八方来风我自不倒”的功夫还真没有几个。
“文卿。你真是越活越年轻,倒是我这些年越发见老了!”恭王有些感慨地说道。三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御史官到现在却成为名声显赫的封疆大吏,在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境遇,恭王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谭钟麟此时已经七十三岁,而他才六十一岁!
恭亲王活到现在经过甲申年那场大变之后,十年以来已经完全沉淀下来…谭钟麟曾经给谭延闿看过一首诗“只将茶蕣代云觥,竹无尘水槛清。金紫满身皆外物,文章千古亦虚名。因逢淑景开佳宴,自趁新年贺太平。吟寄短篇追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最后一句原来地文字是“猛拍阑干思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
这小小的改动可不像诗人那样千锤百炼改诗稿这么简单,恭王首先是政治人物然后才是诗人。恭王奕訢在他地政治生涯中之所以受到重大挫折,这全是因为慈禧太后的恶意打击所致,追悔当年事自然是和慈禧太后有关了…当年他一念之差与慈禧合作干掉了顾命八大臣,后来鸟尽弓藏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谭延闿也是会作诗的,更会品诗,这小小的改动看似不大,但是恭王这一改动是出于内心的折射…恭王是个现实主义者,最后这次贬黜距今已经有十年之久,他最后的一丝雄心也都消磨殆尽,况且自罢黜他之后慈禧紧跟着收拾了清流,慈禧太后自此真的是一家独大奠定了自己的权威,他就算有雄心也必须屈居这个女人之下,对此恭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有“吟寄短篇追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