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火盆边上,依次传阅王贲的书信。
帐内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除了炭火燃烧偶尔出的“噼啪”声,就是宝鼎断断续续的咳嗽,而每一阵剧烈咳嗽,都让众人心惊胆战,唯恐宝鼎突然间爆咆哮。
书信最后由唐仰放到了案几上。
宝鼎伸手拍了两下,面无表情地说道“诸位谈谈,无须忌讳。”
没有人说话,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代王公子将闾的身上。公子将闾无奈,鼓足勇气说道“当前北疆局势紧张,维护北军内部的团结至关重要。”
宝鼎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赞成此议?”
公子将闾脸色微变,不敢与宝鼎对视,但碍于众将当面,他也不好表现得过于畏怯,丢了颜面,于是小声说道“此策兼顾甚多,通武侯考虑全面,还是有可取之处。恳请叔父三思。”
宝鼎点点头,望向司马尚“安平侯有何高见?”
司马尚有些犹豫,如果公开支持王贲之议,会不会jī怒宝鼎,甚至就此得罪宝鼎,把多年建立起来的信任尽数毁弃?
“自武烈王进入代北以来,一直坚持的都是休养生息之策,代北人因此受益颇多,不但免去了饥寒之苦,也守住了自己的家园。”司马尚斟酌良久,还是没有敢直言相谏“匈奴人南下占据了阴山和贺兰山一线,直接威胁我长城防线,这些年如果没有武烈王和北军将士的顽强坚守,代北早已变成了废墟。”
“正如武烈王所预言,南北战争是长期的持久的战争,长城防线需要军队,北疆边郡更要展,但中央财政陷入危机之后,北疆镇戍也随之陷入危机。军队削减之后就要征兵役,而频繁征兵役必然把边郡推向极度困窘,最终危害的还是北疆镇戍。”
司马尚望着宝鼎,躬身为礼,言辞恳切地说道“北疆太穷了,休养生息之策更应该照顾北疆,照顾北疆的边民。武烈王也说了,北疆镇戍仅靠北疆的力量远远不够,需要调用整个大秦的国力。北疆人负有戍边之责,关东人也应该承担戍边之责,如此才能确保大秦的安危,才能确保大秦的休养生息之策惠及中土所有国民。”
宝鼎目露赞赏之色,微微欠身还了半礼“安平侯说得好。咸阳之所以做出调十万将士回镇京师的决策,就是源自‘与民休养、轻赋薄徭’之策。何谓‘与民休养’?何谓‘轻赋薄徭’?大家是否仔细思考过这一国策对北疆的影响?北疆的防御策略又将因此做出何种改变?”
“北疆镇戍能否完成,能否保证中土安全,能否保证大秦持久实施休养生息之策,能否保证咸阳在几年后缓解甚至彻底解决财政危机,其关键不在于北军兵力有多少,不在于长城是否坚固,不在于北疆边郡能否得到中央财政的支持,而在于防守策略,在于你们这些北军统率们能否改变自己的思想,依据中土的实际情况拟制一套符合大秦展的北疆镇戍策略。”
宝鼎手指自己的脑袋,用力点了几下“时代变了,中土变了,天下大势变了,我们的镇戍策略也应该改变了,不要把目光总是盯在长城上,盯在军队的多寡上,而应该想出更多更好更灵活更符合实际情况的防御策略。”
宝鼎拿起案几上的书信,站起来,慢慢走到火盆边,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书信投进了火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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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武烈王竟然选择了决裂。
众将目瞪口呆,一时间脑中一片空白。
武烈王和王贲决裂了,武烈王竟然要和老秦人对决,这将对北军,对北疆镇戍造成何等严重的影响?
“我不允许北军分裂,更不会容忍他人分裂北军。”宝鼎冷声说道“挑战我的权威,也就是挑战咸阳的权威,挑战皇帝的权威,其下场只有一个,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