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穆尘想了一想，便又亢声：“第一大隐忧，则是适才说起来的土地兼并。大人，远不说，京畿这里你也晓得，兼并已经越演越烈了。石亨和曹吉祥门下几千武官，各人都来跑圈地，每人名下多则数万亩，少也有几百亩，阡陌成片，都已经尽落权贵之手。再有，皇家也开始圈地，大人几次给皇太献地，皇上都很兴。试问：皇帝都是这样，如何能抑制兼并？”

“倒没有这么绝望罢？”

“那么，圈地的权贵呢？这其中，有中的大官，有大人的好友勋戚，请问，大人如何料他们呢？”

“我一并奏上，谁多圈地，我就弹劾谁”

“不是。”徐穆尘面平静，摇：“学生在外历练这一年，见识了太多在京中见识不到的东西。大人，恕学生多嘴，您在京中久了，很多事情只在纸上瞧着不成，得亲看看，才能切中要害。现在国朝已经直往下坡走，当然，说一时半会就亡国倒也不会，再拖百来年才病膏肓，到那时，药石难救，不过捱日罢了。”

“这…”张佳木沉了一下，觉得也无法替朱祈镇来解释这一件事。他也算是局中人了，知皇帝有时候也真的是手窘迫，内承运库有时候也真没钱。几次三番的连在京武官的工资都开不来，皇帝也是想多设法私房钱。但这个理由也不能成其理由，所以想了一想，脆不解释了

“那么，要是皇太，皇上也圈地呢？”

“是”

“边防似乎还好？大同石彪虽然不是什么良将，但防御备边还够格。你大约还不知，陈逵都督因为在延绥击败保喇已经积功封爵，辽东一带，兀良哈虽然边，但动静连保喇也不如呢，我看，边防这一条，不算什么大患吧？”

张佳木默算一下自己大约记得的明朝衰败灭亡的时间，倒是和前这书生所猜度的差不了多少，他心中暗叹，脸上也回过颜，拍了拍边田埂，向着徐穆尘温言：“坐下细细说吧。”

他又问：“那么，第二是什么？”

“怎么说？”

“大人”徐穆尘加语调，冷然：“从天顺元年到现在，各地起义数百起，过万人以上的就有数起。陕西的王斌，烧了栈，盘踞关中，调集了三万多官兵，步并用，这才把他给弹压下去。我去查过他起义的原因，川中富庶的很，但田租叫田主收到八成左右，有的甚至是九成，少收的也有五六成，百姓一年辛苦，全是给他人效力，自己家里只能是小时多卖些力气，杂活，砍柴，打短工，些菜去卖，换得杂粮，比如小米之类，平时吃饭，用米糠和野菜充饥，就算这样，官府科，征发，百姓造反，是着实活不下去了。”

“别说了”张佳木大为愤怒，喝：“你来是和我吵嘴来的？”

“那么，你来说说是哪三大隐忧。”

虽然是坐在田埂地，徐穆尘仍然礼数充足。谢坐之后，这才在张佳木边坐下来，然后才语气沉痛地：“大人，学生游历办大事也不短时日了，冷看来，大明现在已经是由盛转衰的关键，有三大亡国隐忧，已经到了危及大厦之时，不善加解决，则积重难返，以后想改亦不可能了。”

“你的意思是，趁着现在国力还，人心也没有彻底毁坏时来着手，比以后再来这些事，要的多。”

“第二么，就是边防”

、陕西这几个省推广开我地的法，叫亩产能上得去，百姓日好过一些，我这一生，也算真真切切成了一件事，将来闭之时，也不枉来这里走一遭了。”

“我知，我知”张佳木颇为烦燥，只：“这些容我去查，为害地方的官儿，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是的，是的”徐穆尘大为佩，他：“大人一语中的，学生就是这个意思了。”

“…”“大人？”

“宦官，贪官、豪、劣绅。”

“是，大人。”

他激动之时，说话颇为不妥，不是“来世上”而是说“来这里”好在，徐穆尘也是满腹心事，并没有注意到词语音意思的不同，他只是向着张佳木忧心忡忡的：“大人，收成再，怕百姓也未必能过好日。”

“大人，”徐穆尘冷笑：“我看大人见识也不至于看不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