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主公受赤龙相邀同坐,主有天子之相。…”
刚说到这里,张昭已怒而站起,戟指吕范:“吕子衡,尔怎敢出此大逆之言?”
吕范横他一眼,道:“子布大人,我不过就梦而释,何罪之有?”
张纮急忙站起来,上来为二人解和:“一梦而已,二位不必争执。”
孙权对张昭如此发怒也不以为然,心:“霜降之前,我君臣几人借个由头在内堂闲聊几句,不过再加深加深彼此的感情,你又何必这么当真?要真的只为解梦,我要你们这俩老家伙来干嘛?”道:“是啊是啊,张公不必性急,且先听子衡说完。”
张昭须发皆张,怒道:“主公请恕老臣不能与此等无君无父之人共座。”挣脱张纮的手,昂然下阶出室而去。孙权向周泰使个眼色,周泰急忙跟着出去,派遣卫士送张昭回去。
张纮心念闪动,暗暗一叹,复又坐下。吕范哼了一声,也自坐好,道:“主公,大水者,江也。那三道长长水流,臣揣摩良久,意似指庐江、江夏、江陵三郡。主公为三道大水围困,却得一熊将解围,亦为吉兆。昔周王梦飞熊而得子牙,此兆当指我主将得良将之助,破此三郡。”
孙权微笑道:“果能如此,确是吉梦。”
吕范沉吟片刻,道:“至于那凶恶野牛,…当是醒我主防备刘表反噬,中其奸计。”
张纮淡淡盯着吕范的嘴,心:“这厮倒能言善道,且看主公如何说。”
孙权看张纮一眼,缓缓道:“东部以为子衡之说如何?”
张纮本来等孙权说出看法,再相机劝谏,此刻见孙权已先问到自己,心中只略一犹豫,便不多,毅然道:“昔破虏公功业未遂,便为黄祖所害。此非仅家仇,亦为国恨,西击刘表,破江夏,斩黄祖,纮愿随军出征。”
孙权心:“你跟张昭也差不多。”知道他坚决同意攻击刘表一节,言外之意,对吕范所谓的“自己有天子之相”一节,恐怕就是坚决不同意了。正色道:“子衡所论赤龙之兆,只不过是我们几人私室内宅的笑谈罢了。”
张纮大喜,道:“当年破虏公为扶助汉室,率军北伐,数场剧战,破走董卓;讨逆公忠壮内发,收合离散,平定江外,建立大业。二公高名远播,功劳盖世,臣在朝堂,陛下及众臣也曾多称二公之勋。”
破虏公,便是孙坚,当年曾官拜破虏将军;讨逆公,则是指孙策,被汉献帝封为讨逆将军。
孙权听他起父兄事迹,心中忽然一阵惘然,这半年多来,自己身处这险恶难测的局面,艰难经营,心力憔悴,实在是苦不堪言。多么希望父亲兄长再复活过来,能继续引导自己,做自己的主心骨啊!他默默念叨:“父亲啊,大哥啊,你们在天之灵可知,没了你们,我的日子是多么难过啊!现在武不和,诸郡未稳,大哥,你教教我,我该怎么办啊?”
忧伤的情绪难以自抑,孙权碧目微阖,一时清泪犹如雨下,汩然不绝。他轻轻泣叹一声:“东部是真识我孙家门阀之风气的人啊!”张纮是看着孙策、孙权成长起来的旧臣,见他如此伤心,到他兄弟二人,都是年未及弱冠便不得不负起振兴门阀、光大孙氏的重任,不禁也老怀感伤起来,流泪不止。
吕范也被这悲戚的气氛感染,到知人善任的孙策以青年有为之身,却意外中道崩殂,致令孙氏霸业成空,江东前途一片昏暗。苍天对江东何其不公啊!也是忍不住热泪盈眶,轻轻捂住面目。
站在孙权身后的周泰莫名其妙,不知为什么忽然大家都流起眼泪来,摇摇头,急忙命人取来热水白巾,请三人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