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皇后何尝不明白这个理，笑着握了握行昭的手：“太夫人提来的条件是很诱人，她能掌住贺家，可她能掌住皇帝的心思吗？皇帝愿意推一个与方家亲厚的人坐稳贺家吗？她想让我使力，想得倒，我凭什么如了她的愿，我们景哥儿又不是没得前程和路。”

对皇帝是这样，对与之同的顾婕妤更是如此。

皇帝眉梢快挑到了额上，第二天早朝便没批请立的折，只说“扬名伯已是世袭罔替之爵位，临安侯年岁也不算很大，总还有次幼世，若着实膝下空虚，弟承兄爵也不是没有过。”

让景哥儿回来接任贺家，确实是双赢。

皇帝然大怒。

行昭里了茶，一时间也不是，咽也不是。

“…近日六皇与陈显陈阁老家走动甚密，今儿个一下早朝，便来问询才，前朝可是曾有旧例，一门两王妃？”

一扇八合门的紫檀木屏风展在地上算作隔开外殿内厢的摆件儿，汉砖地一尘不染，人影倒在地上绰约可见，屏风之后书案之前，向公公臂搭拂尘，佝与皇帝耳语。

行昭仰脸一笑：“那哥哥既是扬名伯又是临安侯了，那他是住在雨巷呢，还是九井胡同里啊？住在雨巷是挨着舅舅住，估摸着哥哥也是愿意住在雨巷里吧，九井胡同的宅年岁太老了，哥哥总怕瓦墙会落下来。”

果不其然等了二月，贺琰不能上早朝，可他还是能递折上来的，托了相熟的公公递到了皇帝跟前儿。

一担两爵位，大周不是没有过，常常是一个爵位传嫡长，一个爵位传嫡次。

可说了，行昭又怕皇帝迷迷糊糊地听不懂，索加大力度：“若哥哥领了世，那舅舅是叫哥哥伯爷好呢？还是侯爷好呢？”

这也不算是妥协。至多算是结盟。

昭陪方皇后用晚膳，满堂静谧，只能听见调羹轻搁在瓷沿边儿上的声音，方皇后抬觑了觑行昭的脸，心下大定，等晚膳一收，便长驱直问：“犹豫三载，贺太夫人终究彻底舍弃贺琰，阿妩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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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太夫人以为谁都像她一样。把荣耀与面看得重极了，那她就打错算盘了。方家再破败。也不稀罕一个临安侯的爵位。

行昭脸兀地一红，风一样的方皇后，思路得不是一般地快。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哥哥接任贺家家主，于方家于他自，都是一个助力。这一太夫人其实没有说错。”行昭讷了讷。今时不同往日。皇帝要推贺家下手对付方家，可若是贺家的掌权者是行景呢？再者朝中有人好官，若贺家当家人换了人选，行景与贺家撕破脸，官宦仕途暂不说受阻，看在贺家脸面上的那些人能推他一把吗？

皇家人底都好，少时喝几个娘的，中气足得很，寻常的药与迷香能让一向底健的男人在一两年里就变成这幅模样？魏晋名士以五石散为雅事一桩，可惜服用上了，便再也戒不掉了…

可人活一辈，不能仅仅是为了赢面，有时候自己心里那坎儿过不去，赢面再大也是白搭。

行昭却晓得没那么简单。

“…临安侯说是年岁渐大，应付起贺家上下家事有些有心无力，想请封行景为世代其置家业。”

方皇后便笑：“论你哥哥是侯爷还是伯爷，你舅舅看见他，也要叫一声大外甥！”

老六想求娶陈家次女！？

太夫人说话说得九曲回，可却常常一语中的。

皇帝素来多疑，自同那小顾氏乎了几回后，脑想转却总也有些转不快了，可一瞧皇后的神，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好，挑着眉心一抬便看见行昭，脆笑她：“若你哥哥当了临安侯，温辈分儿便也跟着涨了。”

临到月白，也不是初一十五，因事涉皇后亲外甥，皇帝到底还是来了凤仪殿，行昭福了福礼，没听皇帝让她避开，便心安理得地坐在下首一吃茶，一听，借放茶盅的功夫，飞速抬瞅了瞅皇帝——下乌青，下拉，神涣散，往日里的英姿如今是半分见不着了，分明就是一个大腹便便，纵过度的男人模样。

方皇后不好说的话，行昭说了。

话儿传到九井胡同临安侯府里，荣寿堂当下摔了两樽极好的玉摆件儿，第二天便传去要给贺琰寻续弦的风声了。

贺太夫人在寻亲事，仪元殿里同样有人在求亲事。

这个时候方皇后还不忘坑贺琰一把。

“立行景为临安侯世？”方皇后神微愕，随即缓了下来，隔了片刻有些喜上眉梢：“这是阿福的心事，更是我一直以来的心事，临安侯自阿福去后便未曾娶妻生，原是不好，有心无力啊。”

方皇后边笑边将行昭往自个儿侧拢了拢，话里戏谑：“更何况要是景哥儿真掌了贺家，我们阿妩就更嫁不成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