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沉了下来，相邀的小字辈也陆陆续续来了，二皇四皇一过来，住在慈和的顾青辰带了两樽天青碧的古窑斛来，正好宜屋的黑漆黄木炕桌，宜就算与小顾氏一向不咸不淡，也笑地让人去剪了几枝桂在斛里，立刻摆上了炕桌。

陆淑妃笑意浅浅淡淡的，还是一副容的模样。说来的话儿却总算是让人信了，她也是陆家的将门之女！

少年郎的指腹上有了一层薄薄的茧，他执意要跟着黎令清去辽东，无非是想在皇帝跟前脸。可为什么想要争气呢？

“温县主才多大？我才多大？母妃未免思量得也太远了！”

“知莫若母，你拿一条命去拼前程是为了什么？你几天几夜没合驾着回京，一仪元殿便去拦阿妩，是为了什么？你在皇帝面前三番两次上梁平恭和顾先令的药，又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

几个内侍扶着二皇往外走，顾青辰往慈和去，宜让边的大丫鬟江草送，自个儿亲将行昭送到了门廊里。

六皇笑了笑，半大的少年郎看不懂世事，却能看清楚真心。

香凉凉的，行昭将栓得的绳开，把装在香里的东西一下就抖落在了掌心里。

他的母亲是个不争不抢的，对那个位从来也没有肖想过，这是陆淑妃一次让他搏上一搏，只为了去争一个小娘。

请来的都是正正经经住在里的小字辈，开宴的屋是摆在宜内寝的正厢里，大周民风开朗，这一桌上的人又都是牵了关系的，彼此之间哥哥妹妹，弟弟的称呼，倒也不用特意避嫌再开一桌。

“温县主且等等！”

二皇想不醉不归，如其所愿，侧的人扶都扶不住，还是淑妃让人熬了解酒汤两碗下去，少年郎才清醒。

借着画梁上摇曳的微的光，行昭手心的那颗小小的绛雨石亮晶晶的，光从石的边缘过，直直撞了小娘的视野里。

行昭扭一看，是个面生的丫，自个儿的手还没伸去，那丫便将一个香了过来，又福了福，便转往里小跑。

六皇豪地一饮而尽，又兄友弟恭地斟满了再去二皇。

宜在想些什么，行昭当然不知，可六皇却知。

这个接风宴说是淑妃办的，还不如说是宜办的更贴切。

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拳大的人说的话才是话。这个理放之四海皆准，所以他必须起来，才能将他想护着的人都掩在羽翼之下。

行昭将轻捻裙裾拐游廊，便听见后急急慌慌的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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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捂着帕笑完这笑那，最后笑倒在宜上，迷蒙中却看见顾青辰下抿得尖尖的，睛媚媚的，像极了慈和的顾太后。

六皇沉眸垂首，既没否认陆淑妃说的他喜阿妩的事儿，也没急于表达决心。

宜扯的话跨度有大，行昭能看来宜心不在此，却仍旧耐着陪她天南海北地说话儿。

六皇小啜一茶，茶还没咽下肚，却险些来，不可置信地望着殿上的陆淑妃，脸上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赧意还是羞意。

“人生在世几回搏？打猎认准了一只兔。就算箭筒里只剩一只箭也要下狠心去拼上一拼！阿妩还小。可你却十四了，皇帝让小顾氏跟着宜伴读，未尝就没有想拿王妃的位去补偿顾家的意思。方皇后肯定不喜将阿妩再拖天潢贵胄的是非圈里来，前路漫漫，你以为还容得下你踟蹰不定？说一千一万，里的人过得大抵都不如意，你既喜阿妩，便至少有了过得如意的一半可能。小郎君便要勇于去搏一搏，就像你这回豁条命去搏前程一样。尽人事听天命，你若不努把力，拿一颗真心来叫小娘与方皇后看见，人家平白无故凭什么放心你，愿意试上一试？”

几个半大的小吵吵嚷嚷地，二皇端着酒杯走直线，四皇抿了抿要唱戏，六皇便拍着掌，扣了五钱银在桌上，赌“…四哥唱夜奔！若唱得比柳文怜还好，我便和你学甩袖！”

里的女人锦衣华服地心苦了一辈，却在心底里留了些许地方放着一个叫“”的东西，她们仍旧渴望，就算自己的孩儿能够拥有便也此生足矣。

闹闹地坐一起，将上桌，二皇便嚷着要六皇酒，里说是庆贺他大难不死，宜却和行昭咬耳朵：“…二哥吵着要不醉不归几天了，总算是将憋着的那气放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