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也转过跟着笑，一扭便瞧见有抹藏青的影从拐角来，像是远山之中幢幢影影的雨后青影，又像是小桥之间清清泠泠的一洼细。

方皇后更明白，她是不想行昭再嫁这个人吃人的地方了。

重来一次，让该得到报应的人都过得不好，应邑死了，梁平恭死了，顾太后了，贺琰日日活得战战兢兢的，不知等着他的结局是什么，她心里是安了，也放宽了，可她的以后要怎么办？上苍开恩让她重新来过，总不会是让她带着怨恨过活一辈的吧？

行昭一披上披肩，一往外走，一回过来笑着称是，倒是忙得很。

方皇后难得起了，亲手拿着角梳给行昭梳，里品评着皇帝的那番话“皇帝绕了这么大一圈，先是摘了贺琰羽翼，再下了贺琰脸面，等梁平恭那件事落石之时，攒着怒气数罪齐发。这可叫贺琰该怎么活啊…”是啊，这可叫贺琰怎么活啊…行昭规规矩矩地将手放在膝上，看着菱铜镜中的自己，前世别人都说她与贺琰长得像，如今细细瞧，果真是像，外面像可内瓤不像，她也不能十分算作是贺家人。

勋贵公卿之家，领的是皇家的俸禄，吃的是皇帝给的贡米，穿的是皇帝愿意给你才能有的脸面。

行昭连忙敛眸屈膝，轻声唱福：“臣女给端王殿下问安。”

“他是分不清楚什么是鱼目。什么是珍珠。”

六皇抵京之日，皇帝便当斥责了临安侯贺琰“识人不明，鱼目珍珠，敷衍了事”停了他五年的俸禄，又命他以丧妻之由将手上的政事全权予方祈理。

“幸好还有景哥儿…贺家就不会亡…”

“说是用晚宴，用过了便去湖心亭赏月，温县主怎么去得这样早？”

可她又不想嫁人，前路漫漫，她活了这么长的时光，这几日在凤仪殿是过得最快活的日。

不能够吧，还没好全，皇帝能让他启程回京？淑妃能在重华里请了小字辈们去办接风宴？

真是难得，男儿汉也能用清清泠泠四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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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昭冲着菱镜里的自己眨了眨睛，里面的自己也冲她轻轻地眨了眨睛。

方皇后梳来梳去也不能油光地给小娘挽个发髻，皇后只能把梳给莲玉，代莲玉：“…给小娘挽个圆髻。梳得儿，也别全梳上去了。下留两攒发，显得稚气些。”

她想嫁人，纵然这个世间有如贺琰，如皇帝这样的男，可也有像舅舅，像行景那样的男人，她前世执拗得像她的母亲，蠢得又像应邑，最后得了那么个结局，是她活该。

“起来吧。”

十月近在前，仲秋近冬，走在狭长的上，凑近了瞧便能看见青石灯上的那层霜气。

莲蓉哈了气，便万分惊喜地同侧的莲玉说：“…如今的天儿都能哈白气儿了呢！”

去重华吃六皇的接风宴，为何要显得稚气？

中轻声呢喃了一句，贺琰听不见，连服侍在太夫人边的张妈妈也没听清。

行昭回答得简短，规规矩矩地佝着，六皇不动步，她也不好动脚往前走。

方皇后便笑着给她选好襦裙，直撵她门：“…和宜好好地，淑妃是个心细的，素斋铁定都给你备好了的。只一条，不许多吃甜，牙才换完，小娘牙齿长得不好，整个人都显得不好看。”

行昭想一想，终是对着镜，叹气儿，六皇的示好，宜的唠叨，她到底是重活一世的人，又不是正正经经的七八岁小娘，就算是七八岁的小娘如今也该心心自己的婚事了，又哪有不明白的呢？

一旦嫁人便意味着未知的将来，未知的前程，未知的人在等着她。她很明白自己并不像方皇后那样聪明，就算重活一世，她仍旧一步一步地学得艰难…

说起来临安侯手上哪里有太多的政事啊，皇帝这是当众在下贺琰的脸面。

行昭陡然发现她从来没有好好地想过这个问题。

将放了晴，雨后初霁的膈在里，晒得人慌。

“宜公主说是有副画邀臣女看。”

皇帝如今不愿意给贺琰脸面了，贺琰惴惴不安惶恐之余，便觉着自己是光着在朝堂上行走，上像悬了把刀一一地落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能落到上，开了儿。了血。可也算是解脱了。

六皇声音哑哑的，是还没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