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瓦连绵，长公主府沉闷得和这落着雨的天儿相得益彰，应邑红着眶仰躺在榻上，双手捂住小腹，边有丫鬟的劝声“…皇上能忍心给公主主？您且放宽心，孩总还会再有的…”

这样一封信，就等于让贺家、冯家、应邑和顾太后同时投了诚。

其婉脸也变得红红的了，更加侧过，听碧玉还在耳朵旁边念叨着，扯了扯她的衣角，细声细气打断其话：“应邑长公主才小产…碧玉好歹也收敛些，就怕别人捉到您错了…”

“…若当真是只怀了一个月的，动了胎气没了那也正常，可明明就是怀着五个月大的孩，胎都稳了，还能被折腾掉…也奇怪慈和、皇后娘娘和皇上都没什么反应，反常即为妖…”

谁也不知，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皇帝会是怎样的反应。

顾太后想得更，应邑怀的本就不是冯安东的，与其生下孩姓冯，到时候陷两难，还不如现在斩草除，先自保再盘算。

“扬名伯好相貌！”碧玉压低声音，凑在其婉的耳朵眉开笑地念叨：“鼻直，眶邃，我听说方家人有外疆血脉，怪不得扬名伯长得像方都督，温县主跟皇后娘娘像是一个模刻来的！”

方皇后一手将此事压下，直说应邑长公主没注意已经怀了一个月的，动了胎气，一个月的，当然是六月初六那个房烛夜得来的因果了。皇帝喜这个说法，听见孩没了甚至还松了一气儿——当真等到瓜熟落之时，早生了四个月，就算能将堂面上的话压下去，女眷们的窃窃私语能压下去吗？到时候天家的威严，皇室的脸面，哪儿哪儿都找不着了。

皇帝的儿这个行当，不好。父与君，臣与，兴衰荣辱皆在皇帝的一念之间。大臣还能依靠家族与实力。若是皇惹了皇帝的厌弃。好的结果就是划到一个荒无人烟的藩地里一辈不许来，还有被打发到皇陵监工的、搬木材的、对账簿的…

应邑失声痛哭，不会了，孩再也不会有了！

少年郎却可以斩钉截铁地说那句话来。

孩还会再来吗？

碧玉也不恼，将神定在支起的窗棂上，大概是为了透气儿，方皇后喜将窗留一条儿来，却不知自个儿正好为几个小丫鬟提供了方便，碧玉缩缩脑地透过那条细儿往里瞧，能看见行景影影绰绰的人影，再低了低，正好与行景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小姑娘顿时心怒放起来，隐秘地扯着其婉的袖，一张脸又又红。

暗暗啐了一声，笑眯眯地同旁静默不语的其婉搭着腔：“皇上给扬名伯的名号果真是极好的，少年得志，志得意满，不是扬名四海是什么？”

两手叠在膝上，规规矩矩地坐在内室里的温县主，静静地看着压低声音商量着话儿的亲人们，纵然窗外雨大芭蕉淅淅沥沥，又有雷鸣闪电，可她只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光。

碧玉垂嘟囔几句，小声得很，其婉支愣起耳朵听也听不清楚。

将信送到她的手上来，便意味着六皇不仅没有拉拢到人，还与上面几家站到了对立面，更别提那句“如若事有万一，慎愿当众对质”六皇到底知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但是天家从来吃不得哑亏，天之怒，伏尸万里，冯安东下蠢事，皇帝不可能咽得下这气。

若是行昭听见这番话，一定赏她两个金馃。

碧玉想不到的，行昭都想到了。

当众对质，就是当众，狠狠地扇了自家人一个耳光。

是啊，屋漏偏逢连夜雨，也是在说城郊长公主府里的应邑长公主吧？

碧玉一愣，忽闻“咯吱”一声，原来是正殿支着的窗棂被放下来了。

再不能偷偷摸摸地打量扬名伯了…

想来想去，揣测过来揣测过去。行昭也没个绪，索不想了，满心沉浸在这收到的最好的贺礼里。

姨甥二人慢慢悠悠地用过了早膳，天便乎意料地暗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从西方席卷过来的一层黑压压的云，黑云压城城摧，没过多久，伴着如雄狮低吼的雷鸣声，雨淅淅沥沥地砸在了地上。

其婉侧开，没搭话。

碧玉手袖在袖里，缩着肩膀立在凤仪殿偏厢的屋檐下。百无聊赖地看着几滴雨悬在琉璃瓦上，一串接着一串地落下。落在了宽大扑棱的芭蕉叶上，又顺着翡翠碧盘的叶划落了黝黑的泥土里，然后氤氲不见。

行昭由衷地佩服六皇，不对，应当是佩服周慎。她想去猜想六皇当时说这番话的心境，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又是一惊雷，游廊边檐下的碧玉被吓得缩了缩脖，有小人急急匆匆地过来，里小声说着：“…屋漏偏逢连夜雨，也不晓得库里什么时候漏了片瓦…”

碧玉中有细，纵是心里明白，嘴上忍不住了，也晓得轻轻地说，不叫别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