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一酸，哪个官宦人家还能这么在乎那孔方兄啊…梁平恭受重用是真的，家里不富裕也是真的，下的弟弟不懂事儿，今儿个买五百两的画儿回来，明儿个又拉着狐朋狗友去楼喝场酒，全家都指着梁平恭手上的俸禄过活。梁平恭的官儿越当越，家里的人就越闹越大，一份儿钱既要维持家里的面，又要添给公中，还要贴补下面几个房，拆了东墙补西墙，外面看上去是哨哨的，可里穷成什么样，谁又能晓得。

方皇后里觑着她的神，作势长长地轻叹一声，又开：“梁夫人既然心里信任本，本且摊开了说，也安安梁夫人的心。”话到这里顿了一顿，见平氏微不可见地朝前探了探，便笑着继续言：“皇上是千古明君，心里十分在意臣手上是不是净。本是将门，其实心里也是明白的，将在外，走到哪里，即使是自个儿不想拿，别人也会将银到手上来，就像沾了片糖，甩也甩不脱，拿也拿不住，倒是又黏又手。”

方皇后笃定平氏不晓得梁平恭和应邑，和贺琰之间的那场官司，更不晓得梁平恭到底在西北了些什么！

眸，慢慢暗下来，语气渐渐低落，听起来话里又有唏嘘又有理解。

平氏腰得直直的，坐在椅凳上，神如常，没迎上来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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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氏脸上几度变了颜，方皇后说得隐晦，可谁都听得来，这是在嫌她上蹿下不安生呢！

方皇后十分平静地说，行昭却手心直冒汗，方皇后这是在误导平氏，言下之意，有人在梁平恭背后放黑枪！

“梁夫人多虑了吧，信中侯与方都督那时是因为寻不到人，家里这才急的。梁将军可是规规矩矩地守在平西关里，旁的不说，总能带着一条命回来吧？”方皇后轻笑一声。不以为然地和梁夫人推太极。“自家夫君在西北打鞑。谁的心都是担着的。只是信中侯夫人气运比你好，信中侯早些回来了，可信中侯上不也是带着伤的？本也没召她来，就怕耽搁了她家里的事儿。你若是实在心慌，素日里写写字儿，绣绣儿倒是个消遣。学秦将军的夫人也好，在家里后院起个佛龛，没事儿上两香。菩萨心里什么都知，还能忘掉你？”

欣荣摸不透这几个人都打着什么哑谜，愣了愣，再看看黄木小案上的一大串还剩下零星几只，心正颇为纠结。又听梁夫人没没脑地来上这么一句，心一动，一双杏便往下首瞥，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微不可见地正襟危坐起来。

梁夫人自展颜一笑，心里慌得不像样了，莫不是真是那五十万两惹的祸！？

没提方祈，只拿信中侯说事儿。

行昭猛然抬，却瞬间明白过来，方皇后这是在诈平氏！

在天脚下，当今圣上什么都不在乎，就在乎谁贪了墨，否则怎么会一片清廉，否则前些日一听到辽东总督贪墨，皇帝就大怒了呢？上得严，谁也不敢私下里收受贿赂。反常即为妖，梁夫人沉下心来，才陡然想起来，她只顾着喜，竟然没问梁平恭那五十万两银是怎么来的！

“可再大的情分，也抵不过旁人在耳朵边日日念叨。梁夫人也别忘了，梁将军现在远在西北啊，若是在定京还好说，有人谗言，还能在圣上跟前辩解几句，可如今只能是有莫辩，有心无力了。”

“梁将军是谁？是跟在皇上后几十年的老臣了，说句不好听的，皇上和梁将军待在一块儿的时候，比同本待在一块儿的时候都多得多！皇上不信任梁将军，信任谁去？”

行昭低着，静静地空愣愣地看着袖上镶着的那一圈素纹斓边，怪不得是她脱颖而嫁到梁家呢——一个善于打破局面，腆着脸化被动为主动的人，在哪里都能过得还不错吧。

脑中陡然想起梁平恭一到西北就寄回来的那几张银票和地契，满打满算都能有五十万两银了，这钱哪儿来的？他只在信里说让她去补贴到公中里去，再自己存留一儿，当时她还满心喜，还心想怪说武将在外的油多！

她心里委屈极了，三月四月传过来的战报哪一条不是大周大获全胜的？这都是谁带的？还不都是自家老爷在前方拼来的！如今瞧着前形势一片大好，皇帝一圣旨让秦伯龄去分梁平恭的功，她心里忐忑不安，梁平恭是从龙之臣。又和皇帝的母家顾氏好，皇帝坐在龙椅上这几十年。梁家只有越来越好的，如今皇帝却让旁人去分自家心腹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