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抿住嘴，看着透光的莲青窗棂，心里没着没落的。

门“咯吱”地关上了，行昭瞧着天的那扇门在地上划过一圆的弧度，最后一丝儿也不留，关得死死的，心提起来又放下，贺琰要同她说什么？威吓？拉拢？还是…

“太夫人常常生病，却也每天拖着病来问我学问，从《论语》考到《史记》，背结了一次，她就拿竹篾打我手板…”贺琰轻笑着，拿手比了一个宽来，给行昭看“就这么宽的竹篾，打在我手上，声音又响又脆。我且不敢哭，因为太夫人是躺在床上伸个来打我，每打一下，我便一下，她也咳嗽一声，咳得厉害极了，睛里都是红的，脸却是刷白刷白的，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悲。我知这是因为贺现，是因为住在正院东偏厢的那个晚秋姨娘，太夫人在争一气儿，她不比别人弱，所以她也不许她的儿比别人弱…”

行昭压抑住咙里将将萌芽的辛辣：“你受到的苦与痛，你便让你的儿，你的女儿，你的女人，一一地再尝一遍？母亲不是你中意的人，母亲不是个能和你琴瑟和鸣的女人，母亲没有讨你的喜，所以她就该去死吗！”

贺琰望着摆在几上的那尊粉彩绘鸟斛，神动也不动，边说边坐靠在了左侧的太师椅上。

应该是老侯爷吧。

行昭手心直冒汗，睁圆了一双，直瞪瞪地看着低垂首的贺琰，声音从一开始的低，到最后的扯开了咙尖厉言，眶里的泪变成涌上后的腥甜血气，不可置信地站起来，浑在发抖，在发僵，甚至她耳边发嗡，她不知自己何地，面对何人。

说起来，现在的贺家哪儿还有什么面可言啊…贺琰长长叹一气，从轻声地笑，慢慢地笑了声：“所以我拼命地读书，拼命地想讨他的心，太夫人告诉我，等站到了，别人一抬就能看见你时，他自然也把你放在心上了。至于怎么爬，太夫人没有告诉我，我却在想，只是因为贺现是那个女人肚里面来的，他便不用拼命地爬，就有人看见他。我却要拼一条命，放下面和尊严，放下我的梦想，放下我心尖上的女人，去求方老将军，去求皇帝，去求各式各样的人，才能让他看见我…”

贺琰缓缓抬，眶微红，轻声打断行昭的话。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看见？”

ps：　明天改bug，没有洗白渣男，也没有圣母女主，只是阿渊觉得这是一个人的正常反应，一个人要直面自己的错误，哪怕一生只有一次，不论结局如何。

行昭痛裂，她想思考，她想理智地分析，却没有办法将心沉下来，她在以最恶劣的态度揣测她的父亲，多么可悲啊。

“母亲占着临安侯夫人的位，而那个女人想要，你为了圆你少时的梦，所以母亲就该去死吗！”

贺琰是在开脱吗？要么一刀两断，斩断所有瓜葛，要么过了就忍下！

“你将你受到的不公平与辛酸，再照搬原样地带给别人，你以为你这样就是捡起来了你曾经丢掉的尊严了吗？不，你将你的尊严与梦想丢得越来越远，这一次，不是别人让你丢的，是你自己亲手丢下的！”

“以前太夫人住在正院里，哦，是你祖父还在的时候，我每次一过来就能嗅到的药味，太夫人年轻的时候不好，药不离，汤不离手。麻黄发汗，利消。桂枝解表，止痛温经。白芷散寒，祛风通窍…大抵是久病成医，在太夫人床前侍疾久了，寻常药材的药效我也能一念来，每回在太夫人床背诵这些的时候，太夫人就摸摸我的脑袋，然后什么也不说。”

君不成，至少也要一个光明磊落的小人吧！

“母亲是一个多么好的人啊…”行昭终是忍不住了，泪直扑扑地顺着面颊唰唰下“她崇敬她的夫君，她护她的女，她将偌大的一个侯府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她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她什么也没错啊！你何必将自己遭受过的苦难再完完整整地加在母亲的上…”

他是谁？

人意料之外的开场，让人摸不着脑，行昭轻轻望向她的父亲，一张笑脸却看不清神。

“是…所以我如今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行昭低，没有言打断，父亲和女儿讲述这样的场面，其实是不面的。

“你放下的尊严，你丢掉的梦想，就一定要靠别人的牺牲来完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