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淑妃的关系，方皇后待六皇一向不错。

淑妃笑着揽了揽侧的女儿，答了声“是”方皇后便又让人拿了一匣东西来，让六皇拿着“老二不喜文，老四喜看戏，你是个喜写字儿、琢磨的人，这匣有上堂徽墨，紫毫湖笔，你且拿着用。”

一双杏睁得老大，一瞬间又神如常，笑着轻声：“止于瓯叟，言止于智者。只要皇上和您都记得舅舅为大周了些什么，就算外人再怎么说，也动摇不了本。”

行昭睁了，直直地望着那些个，黄澄澄的灯笼和它们发的的光，重重了。

方皇后笑着了外甥女的脸：“这是怎么了？玩得累了？早些睡吧，今儿个好容易无拘无束一次，从明儿到六月初六便得将脑里的那弦绷得的了…”

六角灯亮亮的，挂在悬梁上的是圆的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桃纸，被人们拿在手上的是方的，上还绘着各式各样吉祥的图案。

行昭心里过了几遍，隔了半晌才细声细气地将今儿个六皇的异样从说了一遍。

六皇一怔，随即笑着，其间思虑说不来。

皇帝虽然隐隐约约透了些看淡应邑这桩婚事的意思，可在顾太后示意下，六司偶然也会呈上来几件儿逾矩的东西，皇帝瞧了瞧单倒也没说什么。

方皇后轻一挑眉，轻轻拍拍行昭的背，轻声缓语：“老二是个率直鲁莽的，老四是跟在老二后的，老六却是兄弟三人中心思最重，话最少的那个，我看着他长大，淑妃教养来的也能称得上是个君。他对你舅舅是这样评价，那心里就是这样的评价，否则急急忙忙地过来同你说这个什么？你舅舅在什么，我能猜得着一二，现在却还不是时候公开。咱们要稳稳当当地等着他回来…”

行昭惊愕，素来稳沉静言的，与她并无瓜葛的六皇，是听见了定京城里的谣言，如今当真只是为了安抚她？

当今皇帝，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清楚，先帝有六个儿，顾太后不，连带着皇帝压就没有立储的考虑里，可就这样一步一步地爬，终究是他登上了九五之尊。

众人像是有了个主心骨，总算是找到皇帝的最终态度了。

过后的一个月，正如方皇后所说，烦事琐事缠绵而来，凤仪殿里的人一直没见少。

再摆桌用膳，行昭上带孝沾不得荤腥，照旧避在间里，等用完膳再来时，只剩下淑妃正笑意盈盈地领着一双儿女告辞“…原以为两个都是安安静静的，如今一试便被试来。阿青的衣裳上站着香樟叶没理净，阿碧回来的时候脸都还是红红的，一看就是疯闹得不像话…”

溶坞的安逸在天际尽堪堪染上一抹昏黄时结束了，凤仪殿的几个人手里打着六角灯，候在太湖畔，将各家的主领到凤仪殿的两个小偏阁里，小娘梳妆的梳妆，小郎君换衣的换衣。

六皇了谢，淑妃一行人便福了福，往外走去。

一个原来本就没有希望的人，就算人意料地有一天拿到了这件东西，也会整日于患得患失的反复情绪里。所以新帝登基的时候，才会有夺爵削券十二家公卿，才会有几个王爷除却平王掌着宗人府，其余的都被圈在定京里一个手无权柄的清贵人的局面…

大殿里瞬间变得空落落的，几个人低眉顺目地藏在后撑灯，蒋明英侍立在方皇后侧，莲玉候在三步之外，明明还有这么多人在，行昭却觉得空寂得让人难耐，索歪了靠在方皇后上，半阖了睛不再看。

行昭福了便乖巧地坐到方皇后边儿去，淑妃说到阿青的时候，六皇的脸不自在地板了一板，倒遭方皇后瞧见了，直笑：“老六怎么说也是在领差事的人了，你还阿青阿青地唤他，跟唤个小娘似的。”又望了望外天，直让他们赶回去：“…你们里离这儿远，叫他们抬了轿撵送你和宜，老六今儿个还回千秋馆吧？”

一下午，整个湖心岛上就只能听见二皇时不时的一声惊呼，和四皇跟着二皇亦步亦趋时的哼哼唧唧，还有欣荣长公主指着他们笑时清脆泠泠的声音。

六皇的顾虑，行昭无从知晓。

男儿汉就好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陡惊孤雁向南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