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被小娘尖利的声音吓了一，下意识地蹙眉抬一望，却听后的莲玉语气带着责备，言训斥：“事妈妈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在主面前该是这样的言行举止吗？伤好了吗？”

行昭跑了过去，偎在大夫人怀里，闷闷说：“在祖母那里，心里直慌，便捺不住想过来守着您。闵夫人不会说话，您瞧瞧那日明明是闵家惹来的破事儿，却还是我们家将薄娘解决的，您别将她话放在心上。”

六角如意灯一盏一盏地亮了，澄澄的光被罩在厚层羊里，朦朦胧胧又迷迷蒙蒙。

满儿肩膀一缩，她如今一见行昭便怕，哆哆嗦嗦地屈膝问了安。

“你别和任何人说今天的事。”大夫人卧在榻上，上铺着一方羊细绒毡毯，神晦暗不明，又加了一句：“无论是四姑娘问起，太夫人问起，还是侯爷问起，你全都不知…”

好像一说来，她就完完全全地输掉了。她的家，她的位，还有她的侯爷。

双手撑在门上，使劲一把“咯吱”一声将门大大开了，黄昏的日，屋里却一盏灯都没，大夫人下意识地拿手挡在前遮光，蹙着眉里直说：“不是让旁人都不许来吗？”从指里却瞧见了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小人影走了来，不由满是怜，朝行昭招招手：“阿妩——”

行昭没在意，举步往里去。

大夫人无动于衷，待满儿凑近耳畔边，猛然一惊，似乎心中的隐秘遭人一把揭开，掩饰般地朝她挥挥手，直：“你得很好，快去吧！”

好歹今天去没有现意外，满儿庆幸起来，又抬起，忿忿不平：“夫人也是太好的了，这事儿放在哪家都不是这么好善了的！”

心滋滋的，脚步急急地走在游廊里。暗暗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同双福显摆，自个儿一夜之间就成了大夫人的心腹丫！

“我…我在外面没听到…大夫人没什么不一样的…”满儿将将才在莲玉面前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愣了愣，嗫嚅了几下嘴，结结地说：“可能是闵夫人的帖，是我递上去的吧…”

将拐过游廊。满儿瞪圆了睛，拿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前，惊呼一声：“四姑娘！你怎么来了！”

行昭轻轻了，抬抬下颌，示意她可以走了。

大夫人说到“侯爷”二字的时候，分明声音弱了下去。应邑让她方寸大，应邑在她面前咄咄人，应邑在威胁在恐吓她，她弱了一辈。却始终没有办法向应邑求饶“求求你放过我”这话。她在应邑面前说不…

行昭抬起上下打量一番，语声沉问她：“你不知母亲和闵夫人说了些什么？母亲门后的神情是怎么样的？今儿个门怎么带上了你？”

她不敢想象，别人指着阿妩的鼻骂，你的母家是佞臣，是叛国贼，是罪人，这样乖巧的小娘会是什么样的神情。

大夫人只觉得贴在心放着的那姜黄双耳瓶，就像一块儿将烧好的烙铁一样，得她直慌又烧心。

觑了觑大夫人，见大夫人没有责怪，便松了一气。

大夫人将下搁在行昭的上，泪如雨下。

满儿一愣。便轻手轻脚地退门去，心如麻，可不一会儿便将所有事儿都抛在了脑后。只要自己没惹祸，没因为那一时的气急败坏而造成更恶劣的结局。那不就好了吗！而且看起来她现在和大夫人竟然有了一个谁也不知的小秘密，四姑娘也再抓不到把柄，来打她来骂她。甚至把她卖去了！

就算贺琰是那样的人，可她还是没有办法不他…大夫人中有一闪而过的悲戚，更多的却是嫌恶，她一次对自己的弱与藕断丝连般的舍不得，到了由衷的厌恶。

月芳避在厅里，偷偷觑着是行昭来了，放下了一半的心——大夫人闷闷不乐，又不许旁人守着，好歹四姑娘来了，大夫人总能开怀些。这样一想，便领着小丫鬟，蹑手蹑脚地握着火过去灯。

“…那起市井无赖本来就该遭活刮的…这样也好，免得遭侯爷知了让他担心…夫人。。夫人！”满儿说得絮絮叨叨的，见大夫人的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的描金珐琅掐丝罗汉像。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什么也没有啊，

大夫人里一酸，顺势拢过行昭，一下一下地抚过幼女的发，嗓又疼又酸涩，说不话来。

满儿立时如蒙大赦，埋着往外跑去。

母亲是要为儿女们遮风挡雨，而不是让小小的女儿时时刻刻挂心着，若是因为她的死，能换来景哥儿和阿妩的清白，掩盖下方家的过失，这算不算同她以前的疏漏与愚蠢功过相抵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