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时候，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一役，舅舅若是守住了，必定会再加官爵，母亲自然跟着涨船，应邑再也翻不任何风狼了。反之，方家动，首当其冲的便是大夫人与方皇后。

平西关是重镇重城，日常怎么可能只由百名将士在城墙上驻守！鞑勤而智弱，只懂靠蛮力，又是上哪里去搞来上万人用的鹰和火药！拨饷派粮，皇帝每年拨两车金、几百车粮送去西北，这时候还敢来要钱要粮，也不怕皇上震怒！

贺琰边想着，边一抬便望见了瞪大一双杏，正眨眨着看着他的行昭，心没来由地轻快了很多，朝行昭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又轻轻拍了拍她手，转却朝行景吩咐：“把你妹妹带去，我同你母亲有话说。”

如果是西北内讧，新任提督梁平恭、三个军备大臣、还有一个镇西候方祈，三方之间现了问题和龃龉，那后果不敢想象…

其间必有蹊跷。

跨步上前，将行景一把拉扯起来，痛心疾首：“我都不指望你人地了，好歹也不能叫外人说起贺家大郎是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吧！”

“这是在什么。”贺琰压下气，一撩帘，看到地上铺着一副舆图，又见行景蹲在地上，手舞足蹈地说着话儿，没来由地一火气往上冒“你像什么样！都是快说亲的人了，还没个正行！”

大夫人听得认真，连连。

贺琰在这前途尚不明的时候，为什么要藏着掖着？

爹爹过来，才能晓得信上究竟说了些什么，才能对阵下药，该去递帖就递帖，该四走动就四走动。”

行昭看着蹲在地上，神情十分认真的行景，心里五味杂陈。行景平日里是个十分枝大叶的人，要真想让他从一件小事上分析这么多的信息，很难。大概行景真的可以成为运筹帷幄的大将吧！

“阿弥陀佛！”大夫人的声音中带着无限欣喜、安和松下一气，伴着一阵衣窸窣的响声：“皇恩浩！我过会儿去小佛堂烧香，再去祠堂外给列祖列宗们磕上香！”

只听外贺琰略带沉的声音响起：“前夜里有多凶险，舅爷没说，但是也能猜到。好歹方舅爷已经镇住了局面，平西关半月内不可能失守。”后顿了顿，又说：“今早皇上已下令，又派了信中候去西北护军，随车押送三十车粮饷，三五天后也能到了，算是解了西北燃眉之急。”

行景应了喏，有些沮丧地上前牵过行昭，慢腾腾地往里走。

“二月十一日晚，鞑靼火攻平西关，城门上镇守的百余名兵士皆阵亡。后，臣率三千骑兵上阵退敌，堪守平西关。鏖战一场，敌来势汹汹，云梯、鹰、火药一应俱全。据臣略估算，侵者约过万，实乃继康和十八年后，鞑靼人又一有备而来反攻，望上可速拨饷、派粮，臣必与那小族拼死一战。”

行景睛一亮，将行昭抱上炕上，一撩袍，轻手轻脚地坐在边儿上，将耳朵贴在隔板上听。

又是一阵静谧，行昭微蹙了眉，直觉告诉她，贺琰并没有把话说完。

二人走到了厅，行昭便止了步，踮起脚来小声地和行景说：“哥哥忘了阿妩那句话？父亲吩咐的不一定就是对的，我们关心舅舅，关心母亲，又有什么不对呢？何况父亲只说了往里走，又没说走到哪里去…”

难是和前月里，西北的那场大换血有关？

里在说着，正从勤寸院往正院走的贺琰也没闲着。面容沉穆，一声不吭地转过游廊，脑中闪现过无数可能——方祈的信写得极短，虽然话说得隐晦，却仍能觑之一二。

他知，方祈不是一个这么短视的人。

贺琰手里攥着从里誊写来的那封信，转了个弯儿，正好听到正堂里闹闹嚷嚷的，又想起来方氏这个蠢妇，攸关国情与家族命运之时，还再三派人去勤寸院打搅，浅得比内院里的仆从妈妈都不如！

贺琰蹙着眉，忽略了那句“景哥儿正和我说舆图”举着信摆了摆手，举步向前，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上，半晌没说话。

行昭手缩在袖里攥得的，倒是大夫人赶忙上前，把行景从贺琰手中救下来，直说：“景哥儿在同我说舆图呢！”又连声问：“哥哥还好吗！平西关到底守住了，皇上的态度呢？要不要再派一个护军大臣去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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