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行景趴在黑漆老檀木大书桌上，眯着睛，摇晃脑地再背《齐桓公伐楚盟屈完》，正背到第一段“贡之不，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滨…”

声音拉得长长的，到最后还拐几个弯儿，赫然就是那酸腐秀才的作态。

行景一睁，一看是行昭来了，连忙起，里直说：“哎呀！你怎么来了！”又声让玉屏去拿个垫儿来给垫在黄木杌凳上，又吩咐金缕去上盐津梅和杏仁酪茶，笑着同行昭说：“记得你吃这个！”

“哥哥！”行昭扬声呼，笑得睛都瞧不见了，活了这么些年，一次见到行景耐下来读书，还读得这么百无聊赖又眠不觉晓。

行景垂，拿乌黑的发对着行昭，行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看到他攥成拳的手。

行景的梦想与天赋和贺琰的南辕北辙，贺琰虽然是父亲，却与父亲的职责相悖，当父不父的时候，那，也可以不了！贺琰的准则已经现了误差，那又凭什么去要求行景去应和，去奉承，去追寻。

“明先生是说得没错…”行昭语气涩，目光带了些悲哀，扯着行景的衣角说：“可父亲喜的，就一定是对的吗？就一定是你喜的吗？儿的就一定要去继承与持吗，如果哥哥真的可以成为李广、卫青那样的雄才，为什么一定要让你去成为范仲淹、魏征呢…”

明先生？前朝大儒明亦方？

这番话说得极其忤逆了，若是让行景用率直与端正去换来贺琰的寡情和诡辩，行昭宁愿从来没有这么一个哥哥。摊上贺琰这样的父亲，幸好上天垂怜，赐给了她这样好的哥哥。

行昭心一动，行景自小就喜拳脚功夫，冬练三伏，夏练三暑，自从方大舅京诉职教了他一拳法后，就每天练，从来没落下过…

明亦方这是在同行景掏心窝说话啊！

行景朝后看看，半晌没说话，到底最后开了腔，带了些落寞：“总挂着舆图什么？难不成我还真能习得一文武艺，然后上前线带兵打仗去？”

行昭捂着嘴笑，顺势坐在了书案旁的小杌上，连忙摆摆手：“哪里这么麻烦，天气又不凉了。”不经意抬，却瞥见厅堂后挂上了顾雍的《早耕读图》，拿手指了指，带着诧异问：“我记得以前这儿挂的是一副大周舆图，怎么给换成这个了？”

行景猛然一抬，嗫嚅了几下嘴，想说话却说不来。

行景迟疑了接过那荷包，抹了把脸，带了些不解和哽咽：“可明先生说我们家情况特殊…父亲走的是文路，祖父走的是文路，连先祖挣下丹书铁券都是靠着一支紫毫笔…我若是想继承贺府，保住自己，让母亲还有你堂堂正正地当家主，就要像他们一样，至少要让父亲喜我…前些日那郑家的来闹，母亲气得偏痛犯了，要不是你机灵，父亲能立将我打死在中里…”

行昭听得心惊，明亦方能见微知著，中觑豹，从一件事情上分析行景的境和贺琰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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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有风绥绥，行昭开正想说话，却见林松着气跑来，扶着门框呼说：“西北…西北…鞑…鞑打到方舅爷镇守的平西关去了！”

行昭想了想，从怀里将那只岳飞像的荷包拿来，推到行景的面前去，又说：“谁说你不能上前线带兵打仗了？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男儿汉所为。考科举阁拜相，利民利朝是一条路，到边疆杀鞑卫国土，就像舅舅一样，着也是一条路。谁又能说哪条路宽哪条路窄，哪条路好哪条路坏了？”

“那张大周舆图是舅舅给你画的，有山川有城镇有四方地，更有大周朝的重兵重城。每一条线，每一棵树都是舅舅亲手画下的。舅舅前一天给你，第二天就考你，问你从渝州到蓉城要多少日程，你只是想了想，就立说了来…”行昭心里酸酸的，舅舅多喜行景啊，常常夸行景有天赋，是个大将之才。

，行昭了个噤声的手势，亲掀开了竹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