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母亲的手臂似乎瘦了许多，很轻，不像过去那样丰满。望去，明亮的光线下，她的脸仍是病中苍白的样，形也很单薄，仿佛几个月来并没有什么改善。

我牵牵嘴角，移开视线，淡淡地：“说说罢了。”

母亲脸上笑容不变，缓缓地说：“梓伯须媵姪娣，人选之事，姮不若自主之。”

“君主，今早还须见夫人。”丘来说。

“众女皆是宗族中人，今日特来贺姮及笄。”母亲对我说。

我也笑：“阿兄若想吃沙冰，现下撤去几名随媵也还来得及。”

我的心稍稍一顿，定定地看着母亲：“母亲意何为？”

笄礼忙了一日，我回到室后倒就睡，第二日晨起时，才第一次看到自己及笄后的形象。侍婢给我梳好，我看着镜中，左右地观察个不停。见惯了两侧的总角，此时的样有些新鲜，总觉得像自己，又不像自己。

我被看得不自然，似乎自己脸上长了东西一样。

我颔首：“原来如此。”

“姮可知何人商议嫁妆？”觪问。

公中，宾客满席。

“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庄女。”正宾言。

从此，自己再不是杞国的君主姮，而是梓伯未过门的小君季姒庄女。

“知了。”我说，随而将一支普通的玉簪把角簪替下，收匣中。

“嗯？”觪讶然：“为何？”

众人满面笑容。接着，世妇将这些人一家家地介绍给我，相互见面。我听着她不知疲倦地报着每一个女孩的名姓和家世，心中疑惑不已。

我把角簪重新装匣中，也不抬：“莫非是阿兄？”

赞者将我上的两边总角解下，洁白的牙篦拿在手中，轻轻地把长发梳理整齐。宗族中一名辈的贵妇任我的笄礼正宾，对我声唱祝。我静静地跪在席上，任她将发一缕缕地绾起，规整地结作发髻。有司捧来罗帕和王姒赐下的云形翠玉笄，正宾接过，将玉笄簪髻中。

介绍完后，母亲说众宗亲难得齐聚，不如往林苑中游玩。众妇纷纷答应，母亲和善地笑，命寺人引路。

“姮。”过了一会，他开了，语气似有喟叹，却透着严肃。

三加三拜之后，我坐西阶的席中，正宾手捧醴酒，唱起祝辞。我接过铜爵，嘴沾了沾，酒香郁而甜腻。

母亲对我笑了笑，继续同贵妇们说话。我发觉似乎所有人都在拿我看，贵妇们不时地抬瞅我，女孩们更是一直将目光盯来，有的人好奇，有的人面带羞涩。

我颔首，没有说话。

脱去童的采衣，玄服加，我在赞者的引导下走东房，向堂上的父亲和母亲跪拜。父亲正容而坐，母亲看着我，边噙着的笑意。

“正是。”觪拍拍我的肩，声音中笑得灿烂：“若姮想多要几名随媵，现下去沙冰仍来得及。”

，问他：“婚期定在何时？”

我答：“某虽不，敢不夙夜祗来。”

觪认真地说：“阿兄多给你贝十朋，你给阿兄两盘沙冰可好？”

觪答：“来年二月。”

夏日依旧炎，苑囿大的林木遮去了烈日，稍觉凉。众人三五成群，我挽着母亲的手臂慢慢行走，看着女孩们笑。

端详之下，它光洁如玉，华而不失质朴。我望向镜中，将角簪髻中。乌黑的发间，角簪玲珑的饰面，清丽别致。

我望着他。

当我走到母亲的室，只见这里闹非常，来了许多贵妇，还有些与我年纪相近的年轻女孩。

镜台边，姬舆送来的小匣静静地躺在那里。我想了想，将它拿过来，打开，取里面的角簪。

像是发觉了我的注视，母亲回过来，对我微微一笑：“这些宗室之女，姮觉得如何？”

我无语。

在父母前聆训，再拜谢过众人，我及笄礼成。

“姮。”母亲正在堂上与几人谈话，见到我，笑意盈盈，招手让我上前。

我走过去，与众人见礼后，坐在母亲旁。

觪没有说话，我朝他看去，只见他正看着我，黑瞳中目光沉，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