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

田老大怔了一怔：“这是二和不对，这样一来，倒好像他是真的避嫌走了。”田大嫂：“你忘了你自己所说的话吗？你说不论在什么地方遇到他，就是白刀去，红刀来。人家凭着什么要在这里挨你的刀？我想着人家也并非怕事，不过人家不肯在这地方闹人命案来。你杀了他也好，他杀了你也好，可是他那个瞎老娘依靠着谁？”田老大也没有答复她的话，冒着雨就跑到对过跨院里去了。

手臂睡觉了，便笑：“二妹，你倒是怎么了？”二姑娘抬起手臂来看了一，又低下去，笑：“我有沉沉的，大概以先淋了雨，准是受了冒了。”大嫂连忙起，伸手摸了两摸她的额，笑：“你可真有儿发烧，你是害上了…”二姑娘抬向她看了一，她微笑着把话忍下去了，站着呆了一呆。二姑娘抬起手来，缓缓的理着鬓发，不笑也不生气，把大睛向大嫂看看。大嫂：“下雨的天，也去不了，你就到炕上去躺躺罢，饭得了，我会叫你起来的。”二姑娘手扶了墙，站将起来，因：“我本不要睡的，让你这样一说，可就引起我的觉瘾来了。”于是就扶了墙走到里面屋里去，走到房门，手扶了门框，莫名其妙的，回向田大嫂看了一，接着微微一笑。田大嫂原来是改变了观念，不和二姑娘说笑话了，现在经过了她这么一笑，倒又把她一番心事重新勾引起来，于是也坐在她那原来的椅上，手扶了，向门外看了去。隔着院里的雨阵，便是二和以先住的那个跨院门，在跨院门外，左一条右一条，全是车在泥地上拖的痕迹。

不到两三分钟，他又匆匆忙忙地跑了回来，两手拍着叹了一气：“这可是一件笑话！”田大嫂这才站起来笑：“你总该明白，我不是造谣吧？”田老大在旁边椅上默然的坐着很久，在上摸一支烟卷来，衔在嘴里半天，然后东张西望的找了一盒火柴，了一，随便地着，将烟慢慢的向外去。很久很久，才问了一句话：“二妹在哪里，倒没有瞧见？”田大嫂已是将一只小绿瓦盆装了面粉，站在桌边和面，因：“你还记得咱们家有几个人啦？”说着这话，微微的摇撼着，在她耳朵上两只环前后晃的形状中，可以知她是如何有气。田老大笑：“你说话就人？你想咋？回家来，我以为她在屋里，自然也用不着问。现时有许久没听到她一声息，自然要问一声儿，并非是我先就忘了她。”田大嫂：“她不在屋里，还会到哪里去？人家病着躺下来，有大半天了，你那样说话不知轻重，我想你同胞姊妹，听到之后，也许有一不顺心吧。”

正是这样看着神呢，她丈夫田老大，正踏着那车迹，走了来。到了自己门，将上的油布雨衣脱了下来，抖了几下，向墙上的钩上挂着。田大嫂也没理他，自撑了，向门外看了神。田老大在上取下破呢帽，在门框上打打扑扑的，弹去上面的，皱了眉：“下了一天不睁，这雨下得也真够腻人。有没有？打盆我洗个脚。”田大嫂依然那样坐着并不理会。田老大回转来向她瞪着：“听见没有？问你话啦！”田大嫂这才望了他：“你是对我说话吗？人生在天地间，总也有个名儿姓儿的，像你所说的话，好像同说话似的，我哪里知是对我说话呢？”田老大望了她笑：“我知，你还是记着昨日晚上的事。这没甚么，昨天我多喝了两杯酒，不免说了几句过分的话，过去了就也过去了，你还老提着吗？”田大嫂：“呵，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没事了？我一个作妇的，让人家说了这样的闲话，还有什么脸见人？”田老大笑：“你别胡扯了，谁是人家？我同你同床共枕的人，私下说这样几句闲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咱们家里，就是一个二妹，我就说了几句酒后的言语，她听到了她明白，不能把这话来疑心你。”田大嫂：“你才是油炸焦的卷烧糊了人心呢！你在更半夜的，那样大声嚷着，谁听不来？”田老大笑：“你别冤我，谁听到？”田大嫂：“你到二和家里去瞧瞧，人家不愿同你这浑小住街坊，已经搬了家了。那么大的雨，人家都不肯多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