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附骥止飘零登堂见母 入门供

人生的聚合，大半是偶然的，不过在这偶然之中，往往可以变为固然。

二和同那位逃难的姑娘，一路谈到这空场子里，也就觉得她果然有些可怜。这时虽然掉转matou，自己走自己的，可是再回转脸来向北看，只见那女孩子两手抄在衣岔上面，低了tou，一步拖着一步的走了去。二和将手上的ma鞭子一举，叫dao：“喂，那位小姑娘，别忙走，我还有话问你呢。”那女孩子听了这话，一点也不考虑，立刻跑了过来。

她走来的势子，那是很猛的，但是到了他面前以后，这就把tou低了下来，问dao：“掌柜的，你叫我干吗？我已经给你dao过劳驾了。”二和tiao下车来，笑dao：“你不和我dao劳驾，这没有关系。我还要问你一句话，你说你有个叔叔在北新桥茶馆里，这话有点儿靠不住吧？”她点点toudao：“是的，有一个叔叔在茶馆子里。”二和dao：“这茶馆子的字号，大概你不知dao。但是这茶馆子是朝东还是朝西，是朝南还是朝北，你总不会不知dao。”她昂着tou想了一想，忽然一低tou，却是噗嗤一笑。二和dao：“这样说，你简直是撒谎的。你说，你打算到哪里去？”她抬起tou来，把脸se正着，因dao：“我实对你说罢，因为你追问着我到哪里去，我要不告诉你有一个叔叔在北新桥，那你是会老盯着我问的，教我怎么办呢？”二和dao：“我老盯着你问要什么jin？”她dao：“我怕你报告警察，送我到师傅家里去。”二和dao：“你不到师傅那里去，又没有家，那么，你打算往哪里跑呢？”

她听着这话，倒真个愣住了，瞪了那乌溜的yan睛，只guan向他望着，将右脚上的破鞋，不断地在地面画着字。二和dao：“你不能跑chu来了，糊里糊涂的luan走一起，你事先总也筹划了一会子，自己究竟是打算到哪儿去。”她dao：“我要是有地方去的话，我早就逃走了。就因为没地方去，我才是在他们家里待着。”二和dao：“怎么今天你又敢跑呢？”她dao：“我要不跑，在他们家里，迟早得死。还有那个畜类的师傅，他bi1得我待不下去，我只好糊里糊涂，先跑chu来，逃开了虎口再说。我也有个想tou，一来是逃下乡去，随便帮帮什么人的忙，总也可以找碗饭吃；第二条路，那不用说，我就打算死啦。别的事情不好办，一个人要寻死，没什么办不到。”二和dao：“你不是说，你师傅待你还不错吗？”她退后了两步，低了tou没有作声，将两个手指tou放在嘴chunpi子上抿着。二和dao：“这样子说，你准是走第二条路，看你脸上，一点没有发愁的样子，反正是死，走一步算一步，你说是不是？”她沉郁着脸子，把yanpi也同时垂了下去，可没有答话。

二和抬tou看看天se，太yang已高升过了人家门外的高槐树上，皱了两皱眉maodao：“我不碰着这件事呢，我就不guan，现在yan睁睁地看你去寻死，可没有这个dao理，你能不能依着我的话，到我家里去一趟，我家里有个老太太，她见着的事就多啦，可以劝劝你。”她dao：“到你们家去也可以的，可是我得声明一句，你要把我送回师傅家里去，我是不干的，你可别冤我。”说了这话，她向二和周shen上下，全看了一yan，二和dao：“这是笑话了，你这么大一个人，就是你师傅也关你不住，我们一个过路的人，就能把你送回去吗？脚在你shen上，我要你回去，你不走，我们也算白着急，你先到我家里去瞧瞧，若是不好，你再走，那也不迟吧？我豁chu去了，今天上午，什么买卖也不作，我再陪你跑一趟，你上车。”说着，就上前把车门打开了，而且还欠了一欠shen子。她tiao着上了车，由车门子里伸chu了半截shen子，向二和dao：“你若是把ma车向我师傅家里赶了去，那我就会tiao下来的。”二和dao：“你这位姑娘说话，也太小心了。你上我的ma车，是你自己找着来的，又不是我去拉了你来的，你若是不相信我，就不该叫住我救你。”她笑dao：“我倒相信你是个好人，就是保不住你不送我回去。掌柜的，劳驾了，我跟你去了。”二和tiao上了车子，一鞭子赶了ma车就跑，因为是一径的跑着，也就没有功夫来和她说话，到了家门口，把车子停在门外，那姑娘倒像是熟路似的，开了车门下来，直向小跨院子里丁家走去。在这屋檐下，坐了一位老太太，背对了外坐着，二和dao：“妈，我告诉你一段新鲜事儿，我带着一位客来了。”那位老太太扭转shen来，尖削的脸上，闪chu了许多皱纹，dai了一把苍白的tou发，不住的微微的摇撼着，这是表示着为人受刺激太shen，bi1chu来的一zhongmao病。她虽是站起来了，但还依旧仰了脸看人，由这里可以看chu来，她还是个双目不明的残疾人。

二和站在他母亲面前，向那位姑娘招了两招手，因dao：“请你过来见见，这是我妈。”那姑娘走了过去，叫了一声老太，丁老太就伸chu右手来，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左手却在她手臂上、肩上，全轻轻地抚摸一番。因笑dao：“这可是一位小姑娘。二和，是哪一家的？”二和dao：“你老坐着吧，先让我把一段子经过的事告诉你，然后再让她说她的。”丁老太就弯了腰，把刚才自己坐的凳子，拍了两下，笑dao：“小姑娘，你就在这儿坐着吧。”她说完了这话，自己慢慢地走到对过的所在，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