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前几步,擦擦眼再仔细看看,终于确定了眼前确实不是什么幻影。
只见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一个大汉正倚著山石,枕著自己的胳膊,另一只手往怀中抱著一只酒睡得香甜。
仅看外表,这个人只是个看起来豪爽憨厚的汉子,可是在他身后,一条老虎般毛色斑斓的尾巴,正随著他的鼾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摆著,一圈淡淡的光晕环绕著他的身体,不时自行流转著,在阳光下变换出各种瑰丽奇幻的色彩——听说能够见到他就会得到好运气,自己的运气真有这么好吗?居然一进和山地面就遇上了?
刘地抓著头,连自己都难以置信。
泰逢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有谁在摸自己手里的酒子,以为又是山中那些没大没小的小妖怪想趁自己睡著来小偷小摸,便抬手拍了一下:"去去去,这是少昊帝送我的美酒,岂是你们这些小家伙懂得喝的,小心喝了长出羽毛来。我的厨房里还有几子果酒,自己搬去。"谁知对方安静了片刻,又伸过手来。
"去去去,一群馋猫…"他不耐烦地挥著手驱赶,并且翻了个身,把子压在身下,又继续入睡。
这次再也没有人打扰,泰逢一觉醒来时已是彩霞满天,他长长伸个懒腰,打个哈欠,顺手提过酒子,准备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后再回家去,谁知本该还有小半子酒的子居然轻飘飘的,他张口举著子倒了倒,结果只有几滴酒液落入口中。
"哪个小混蛋偷喝了我的酒?"随著一声大喝,一道明亮的光芒在这片山坡上闪动,亮度甚至胜过了天上的太阳。
"再来一杯吧。"刘地拿著杯子向瑰儿劝酒,"这种琼浆玉液不是轻易能喝到的,不喝我就全喝了。"瑰儿端端正正地坐著,连理都不理他。从来不沾酒精饮料的好孩子火儿只是好奇地把嘴在刘地带回来的酒浸了浸便醉倒了,仰面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刘地毫不客气地把他当作火炉暖酒用,一边啜著微烫的酒,一边心满意足地叹著气:"能到这种美酒,真是不虚此行啊。""我看你是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了吧?"瑰儿带著怒气说。
刘地悠然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多亏周影,才给了我能喝到这种好酒的机会啊,如果还能弄到,我会带些回去给他的。""哼。"瑰儿用一个字回答他。
瑰儿因为刘地去了那么久不回来而提心吊胆,还不禁在心里设想了种种可怕的后果:遇上了厉害的妖怪被吃掉了?迷路了?被巡山的神兵抓走了?偷看仙女洗澡被打死了…
她望眼欲穿的盼著刘地回来,好不容易他的身影从远方出现,迈著踉跄的步子,瑰儿惊慌失措地含著眼泪迎上去想搀扶他时,却发现他步子不稳的原因居然是他正捧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酒在喝著。
瑰儿问起他打探的道路时,他打著酒嗝眨著眼,用天真而无辜的表情回答:"啊?我忘了?这酒可是少昊帝的神酿,来,你们也一点吧,机会难得喔。"瑰儿怒目圆睁,可是刘地视而不见,独自抱著酒子慢慢品著。
时间就在刘地的一杯、一杯再一杯中慢慢逝去。
瑰儿独自生了一阵子闷气,然后渐渐平静下来。她本来脾气就不大,心里也相信刘地绝对不会拿周影的事开玩笑,也许是刘地是太累了,他这些日子劳心劳力,是该放松一下了。
瑰儿坐在一边凝视著远山发呆,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不知道他们好不好?"
"好得很,放心,人家好不容易可以两人世界了,当然会很好!嘿嘿嘿…不知道周影会搬到南羽家里住?还是南羽搬到周影家里住…"本来漫不经心的刘地这时候耳朵马上就竖了起来,一脸阴险地说。
瑰儿丢了一块玉石过去,打断了他的贱笑:"开始看你挺认真的,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只能装这么短短一段日子而已!周影真倒楣,交上你这个朋友!""不会的,我刚刚发现我的运气非常好!呵呵呵,跟著我,你们都会交好运的!我的运气…啦啦啦,非常好,我是一只,英俊的地狼,啦啦啦,我是一只幸运的妖怪,啦啦啦…"他大概已经醉了,手舞足蹈地唱起歌来。
瑰儿慌忙用手堵著耳朵,跑到了一边。
月亮不知何时升上了天空,用水晶一般的色彩笼罩著这片山坡,地上的玉石闪动著晶莹而柔和的光芒,一只地狼的嚎叫声正在月光下飘荡,"一只妖怪,一只妖怪,啦啦啦…我是妖怪,啦啦啦…谁能比我更英俊,啦啦啦…"瑰儿抱著火儿躲得远远的,担心地看着他:"他是不是最近这段日子压力太大发神经了?他再嚎下去,真的要把巡山的神兵引来了。"火儿撇著嘴说:"我要是这里的神,凭他这种污染环境的声音,就判他死刑!"
瑰儿打个寒颤,忽然意识到这里可不是可以任由刘地为所欲为的立新市,如果在这里酒后闹事,说不定真的会被巡山的申兵们惩处。她心中着急万分,忍不住拿起锅子跑到河边,准备用冰凉的河水把刘地浇醒。
"我是最幸运的地狼,啦啦啦…我的女朋友遍天下,啦啦啦…"刘地边舞边打转,忽然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小子,就是你偷了我的酒吧,按照老规矩,来给我刷一年酒子吧!"说著,把刘地拎了起来,又"咦"了一声:"奇怪,我没见过这只狗啊。""谁是狗!"刘地张口就往这个来人的手咬了下去。
那个人连躲都没躲,任由他咬在手背上,然后就响起了刘地捂著嘴的嚎叫声。
来人把刘地拎在手中端详著:"真的没见过啊,你不是和山的原住民吧?胆子不小啊…"刘地的回答是恶狠狠的一爪子。
瑰儿带著惊恐缩在一边,脚下是她失手打翻的锅子,里面的冷水倒在自己的衣摆上。
她手里死死搂著火儿,生怕他会一不小心飞出去,再制造别的麻烦。
由于刘地在来到和山的第一天就完成了一件丰功伟业——偷了吉神泰逢的酒,并且在喝醉了发酒疯时,在前来抓贼的泰逢鼻子上印上了一个完美无缺的狗爪印,所以现在他和他的两个"同夥"一起成了这位神人的囚犯。
沐浴著柔和月光的山坡明亮如白昼,只是月亮的光芒被泰逢身上闪耀的神光给掩盖了。整整一大块地方都被白色的光芒笼罩著,如同牢房的边界线,把几个胆大妄为的囚犯困在里面。
泰逢的怒火不仅仅起自刘地,他还好像非常讨厌毕方,看见火儿之后,两只眼睛就开始冒火,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瑰儿与火儿这两个无辜者跟刘地关在一起。然后在旁边转来转去,身上的光亮越来越耀眼,这似乎代表他的心情很不好,眼前的三个囚犯非常不受他欢迎。
不过,坐在地上的刘地却东张西望,一点也没有身为犯人的觉悟,大咧咧地叫著:"关公脸,你知不知道非法囚禁是不对的啊。""谁是关公脸!我的脸天生就这样,那时候那个关什么的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泰逢气冲冲地踢了他一脚,"要怎么处罚你呢?只是偷酒应该刷一年子,再加上抓我的脸…""我只是按了一下!"
"你给我闭嘴!我看乾脆罚你给我当一百年看门狗吧。"红脸的吉神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把这只黑狗养得再大一些,嗯,像马匹那么大就行了,再加上一根独角,一对翅膀,一条龙尾巴,口里能再吐火的话,栓在门口一定很威风,那些来串门子的老朋友一定会羡慕死的。把地狼培养成那样需要什么法术呢?嗯,看我这脑袋,好像真的有点醉了。
"我抗议!"即将上任的看门狗大声叫著,"你凭什么抓我啊,神也要讲道理吧!"
"凭什么你不知道吗?是谁偷了我的好酒啊?"泰逢眯著眼教训他。
"可是这不能怪我啊,要怪就怪你的酒太好了,你想想看,如果你在荒山野地里看到那么好的酒,你能不顺手拣来吗?遇到那么好的酒不把它喝掉,多么对不起它呀?像我这样的爱酒之人,怎么可以做出对不起酒的事情。""也对…"泰逢听到他的言论,不由自主地点著头,但是马上就醒悟了过来,"不对,什么在荒山野地遇见好酒,你明明是从我怀里偷的!""美酒当前,我怎么可能看得见你?"刘地依旧理直气壮,似乎这位浑身发光的吉神当时是个透明人。
"哼,那你抓我的脸又怎么解释,一个小小的妖怪胆敢冒犯神灵,我罚你看门太轻了,应该罚你去各界为我背酒。""这能怪我吗?谁教你从背后拍我,像我这么英俊迷人、潇帅气的妖怪,不知道有多少女子跟在后面想偷袭我、拥有我的身心,我不小心点,哪一天不就落入魔爪了吗?回头看到的不是美女而是你的脸,我也很痛苦啊。""你这个满嘴油舌的滑头,我要乾脆吃了你的狗肉!"面对这样厚颜无耻之徒,连一向脾气温和的泰逢也生气了。
"我不服,你凭什么吃我!"
"就凭我是神!我有本事吃你。"
"你是神,能打得一个妖怪无力反击是天经地义的事,如果这样我就应该被吃掉,那你跟我们这些用武力猎食的妖怪还有什么区别?我不服!除非你能在别的方面赢过我。""别的方面?"
"比如说谁的女朋友多?或者谁更能喝酒!"
"谁更能喝酒,哈哈哈哈…"听到这个,泰逢大笑起来,"跟我比喝酒,小子,你有胆量。""哼,如果我输了,我就心甘情愿给你当三百年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