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做饭,你想饿死我啊…”)
周影他们根本不用为晚餐的事情担忧,因为打从他们跟著瑰儿回到这个小屋开始,来用品、送食物的村民就络绎不绝,到了开饭的时候,各种生活用品已经堆到了一个人高,而刘地相信,今天晚上村子中每家每户做了什麼菜,他都已经品嚐过了。
“真是舒服的日子啊…”吃饱喝足,刘地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屋子里唯一的一张床,成大字形躺到上面“这个时候要是再有一个、两个美女相伴…”说著,一双不老实的眼睛就开始在瑰儿身上打转。
自从来到村子以后,瑰儿一直保持著山鬼的模样,对于刘地这样一个色狼,当然也早在防范之中了。听到刘地这麼一说,瑰儿马上站起来,一把揪住刘地的衣领,直接把他从门口扔了出去。
“你给我听著,你要是晚上敢进我家门,我就喊全村老少来打你!”瑰儿只把头伸出门外,恶狠狠地警告著。这个色狼真是太危险了,万万不能让他进自己家门过夜。
刘地嘿嘿奸笑地趴到门上问:“我知道你想和周影两人世界,也不必用这种理由把我赶出来吧?”
砰!屋门再次打开,这次是周影被推了出来。
“你们到鹏哥家去借宿吧,要不然去睡柴房也行。”瑰儿在屋里宣布。
“这是什麼待客之道啊!”刘地大声抗议,不过瑰儿在屋子里根本不理睬他。
火儿是唯一被允许留下的“男性”,不过他自己可一点儿也不想待在这里。这村子中有那麼多妖怪,应该是个适合打猎的夜晚才对,就算这里都是瑰儿的老乡,但至少戏弄他们、吓唬他们也很好玩啊。但是瑰儿牢牢抓住了他,声称独自待在这里会害怕,要他留下来保护自己;火儿看在晚餐吃得太饱的份上,也不好意思拒绝。
瑰儿见火儿呼呼大睡,知道最大的危机已经解除,自己也熄了灯在床边坐下,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多少年没有回来了…
这里简直没有什麼变化,本来已经模糊了的记忆,随著回来看到的人和事,已经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记得小时候,自己很讨厌这里的混乱无序--不,不仅仅是讨厌,简直是感到害怕,所以每次母亲要带自己到这里来住,自己总是哭闹著不肯,宁愿在山野之间做个野孩子。可是现在坐在这幢母亲亲手建起的屋子里,看着屋里的每一件器物,心中却有种回到母亲身边、回到家里的感觉。即使在立新市,与周影他们住在一起,每天日子过得热闹忙碌,也不曾对住所有过这麼亲切的感觉。
“妈妈…我回来了…”瑰儿把头放在枕头上,白天连续赶路的疲倦涌上来,伴著枕头中那熟悉清香的种子气味,渐渐进入了梦乡。
刘地揉揉眼睛,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昨天晚上他在村子里闲逛到后半夜,不仅没发现一个能让他醉心的美女--按村长的安排,村里的女子已经全部变成传统农妇模样了--而且还因为夜间骚扰人家妇女,被所有的村民都当成了“祸害”,拒绝借宿,结果只好真的在柴房睡了一晚。
早上起来,正当刘地嘟嘟哝哝地要去找不讲义气、自己早早就跑到黄鹏家睡了的周影算帐,让他赔偿自己的精神损失时,却在途中遇上了一名白衣女子。
只见那名女子长发垂地,白衣翩翩,秀美的面容上一片愁云,一双眼睛如同雨中的湖水,迷蒙著水雾。她慢慢向前走着,显得是那麼地魂不守舍,而行走间裙摆下露出雪白的双脚--她竟然没穿鞋子。这名女子一副谁看了都知道她受了委屈的样子,可是在经过刘地身边时,为了表示礼貌,竟然还是勉强露出了一个打招呼的笑容。
真是美女啊…刘地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顿时把找周影算帐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往女子的方向追了上去:“美女,吃早饭了没?要不一起去偷只鸡来吃?”
女子回头看着他,皱著眉想了一会儿,却想不起他是谁。
这个村子就这麼大,村子里的“人”加上山里的“妖怪”,一共不到四百口,大家瓜瓜蔓蔓地都有亲戚关系,平日里谁不认识谁?可是这个青年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难道是自己去了城里的这些日子新搬来的?就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以前也搬来过几个看中这里安静没人类的妖怪,可是最后都受不了这里的混乱,没一个能坚持过半年不搬走的。
想到了这些,女子对刘地甜甜一笑,柔柔地说:“这位先生,我正好要回家为我相公准备早点,您要是不嫌弃…”
谁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刚才那个一脸好色之徒,欠揍模样的男子竟然倏地不见了,抬头一看已经到了十几步外,嘴里还在嘟哝著:“真倒楣,好不容易看到个美女,竟然是别人的老婆。”
女子倒看不出这个色迷迷的家伙竟然知道不对别人老婆下手的道理,原本想要收拾他的心倒是平缓许多,可是想到自己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临时演员在丈夫面前扮演一下“情人”的角色,又觉得不能就这麼放了他,连忙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先生…”快步追了上去。
刘地对于外表十六岁以下、三十岁以上,或是已婚的女性,通通会自动将其忽略。现在也是一样,对于那名刚才他还垂涎三尺的女子,现在已经对她的话充耳不闻,满脑子在盘算著怎麼把自己赶出家门的瑰儿添些麻烦来做为报复:是教唆火儿在村子里大闹一场呢?还是乾脆去欺负周影?
女子一抬头,看见丈夫已经急匆匆地追了出来,只怕是已经看见自己了。要是这次又因为几句甜言蜜语就轻易原谅他,被他哄回家去,自己以后岂不是更要被他看清--反正每次只要哄哄就行了,不用费什麼功夫,以后他岂不是会更变本加厉地对自己不忠?不行,这次一定要给他点厉害看看,让他知道自己还不是个没人要的黄脸婆。
想到这里,女子一咬牙,在丈夫赶过来之前,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刘地的胳膊,故意用丈夫可以听见的声音说:“走吧,难得你追我追到这里来,我要给你准备一顿早餐…走嘛…”说完,拉著他就走。
刘地从瑰儿要给自己几个香吻作补偿的幻想中清醒,就发现自己成了一面挡箭牌,而那个不认识的女人(一般女性刘地在看过之后就会忘掉)一边抱著自己的手臂,一边还得意洋洋地冲那个穿著睡衣、正在跑来的男人笑。
“亲爱的,来吻一个…”刘地从来不拒绝自己找上门来的好事,也不勾引人家的老婆,但是别人的老婆勾引他的时候,为了对方的自尊心著想,他向来是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的。既然这位美女都这麼主动了,刘地当然也不好令人家失望,于是伸长脖子向对方努出了嘴。
“坏蛋!”随著一声对刘地极为精准的的评价,一个人影扑过来,撞得刘地几乎摔了个跟头。
刘地看到一个四、五岁的男孩扑来时,并没有多少心理准备;这样一个小孩的力气,在他看来根本可以忽略不计。可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冲上来,一头顶到他的小腹上,竟然像一枚炮弹似地,使得刘地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刘地“咦”了一声,目光全部被这个小孩子吸引了过去,浑然忘记身边还有一个美人。
“妈妈,不要跟爸爸离婚啊…”“老婆,你不能不要我啊…”男孩和那个终于赶过来的男子双双抱住女子,开始又哭又叫地上演一出家庭伦理爱情阴谋的悲喜剧,刘地耸耸肩,觉得自己还是先去解决早餐问题。
周影总是在第一抹阳光出现之前就来到户外,今天当然也不例外。不过今天当他来到院子里时,发现有人比他起得更早。
周影出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两个人。一个是昨夜收留他过夜的村长黄鹏,另一个则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周影向黄鹏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想到这个村子里尽是些非人类,其中不乏活了几百年、道行高深的老怪物,自己大大方方地修炼应该不会像在城市中一样引起人类的骚动,于是跃上树梢,大方地对著朝阳吐纳起来。
“喂,不许在没隐身的状态下修炼!”黄鹏马上大声喊叫起来。真是的,村子里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就够麻烦了,没想到这个城里来的妖怪也这麼没规矩,真不知道他是怎麼在城里生活的,到现在都还没被人类抓走。
周影顿时想起现在这位村长正努力让村子看起来更像正常的人类村落,好应付即将到来的人类,连忙对他表示歉意,并立刻施展法术把自己的身影隐藏了起来。
“现在还允许你在村子里修炼,等到城里的人来了,村子里就严禁修炼;要想修炼,得到山里去,而且还必须隐好身!”黄鹏大声对周影宣布“真是的,你们城里的妖怪怎麼会也这麼不小心呢!我本来还指望你们来了以后,能给这里的村民做个好榜样呢!”
周影默然。
这时那个老妇人眼睛一亮,伸出手,之后手臂就变成了好几公尺长,抓著周影的手,把他从树上拉了下来。
“这位公子啊,你是从城里来的吧?”
周影对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点点头。
“公子既然是从城里来的,一定见多识广,懂得很多道理,我求您给我评评理,我女婿只不过到了城里半年,就开始学著跟不相干的女人眉来眼去,还公然当着我女儿的面这样做。我可怜的女儿,自幼就被我教育要三从四德,要夫唱妇随,要贤慧温柔,看到这种事,连反抗都不会,只能哭著回娘家来诉苦…”
眼看老妇人拉住了周影絮絮叨叨地说起来,黄鹏暗暗庆幸,蹑手蹑脚地想要溜走,没想到这位老妇人虽然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其实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等他脚迈出去,便转向他说:“村长啊,你说说我这个老婆子该怎麼办啊…馨儿是我最小、最疼爱的女儿啊…我这以后还怎麼活…”
黄鹏长叹一声,只好又缩回脚来,继续听她唠叨。
周影莫名其妙被这名老妇人拉住,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听她说话。
这个老妇人翻来覆去,就是说著她的女婿原本是如何花言巧语地把她最小、最宝贝的女儿哄上手娶走,又是怎麼在女儿为他生育了子嗣之后,非要搬到城里居住,她这个作岳母的,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外孙受委屈,拿出了全部的积蓄给他到城里做生意,本来指望他勤奋努力,能给妻子、儿子创造优渥的生活环境,谁知他到了城里,别的本事没学到,却学会了请个美女作秘书,然后跟她勾三搭四…
这些内容被老妇人说起来,自然是翻来覆去、牵牵扯扯,一会儿要夹杂上对自己貌美如花、性情似水的女儿的大段赞美,一会儿又要把女婿的不肖从头说起,包括他小的时候就喜欢上树打鸟、入园偷瓜这些事,也要回忆一遍。说到她自己的伤心处--年轻守寡,一辈子为儿女的幸福在奋斗,最后却还要面临这种境地--更是嚎啕大哭、肝肠寸断。
黄鹏眼看着太阳从山后一点点地爬上来,自己的影子一点点地在从长变短,只觉得自己头昏脑胀,身体摇摇欲坠。他几次想要打断老妇人的话告辞,却因为老妇人一直紧紧握著他的手,让他的阴谋没有办法得逞。这种絮絮叨叨在他听来,不亚于高明的法术袭击,只是想到了自己身为村长,在人类来之前还有不少大事等著他去安排处理,所以才能咬著牙不让自己昏睡过去。
黄鹏偷偷瞄了身边的周姓青年一眼,只见他和开始一样,面无表情地听著老妇人说话,既没有什麼难受的神情、也没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真是高人啊!黄鹏不由得在心中暗暗感叹,原来对周影的轻视之心消失得乾乾净净。就凭他能够在这种情况下面不改色,就可以想像他的修养功夫有多麼深厚了。
好不容易老妇人的话告一段落,黄鹏把心一横说:“卢婶子,我还有点事要去忙。你看这位周先生,他可是跟小瑰一起从城里回来的高人,城里的事反正我也不太懂,我看你就跟他商量怎麼处置你那个倒楣的…不、不,是不肖的女婿吧。那我就先走了!”说完,把周影往老妇人眼前一推,也不顾自己订下的这几天不许在村子中使用法术的规矩,腾云驾雾,一溜烟地不见了。
老妇人见跑了一个,连忙抓紧了周影:“公子啊,您倒是给我评评理啊…您说说我这个女婿这麼做,是不是连那个陈世美都不如啊…”周影沉默半晌问:“你刚才讲的事情我没听明白,你要我评理的话,能不能再说得详细点?”
老妇人顿时愣在那里,张著嘴不知道如何是好。
瑰儿一觉醒来,忽然想到了自己耽误了去花市进货的时间,慌忙跳起来,胡乱往身上套著衣服。等她看清了周围的家具陈设,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睡在立新市的楼房里,而是回到了当年母亲亲手筑起来的这间小木屋里。
幽幽的一声叹息。
瑰儿重新在床上坐下,心中忽然一点都不着急了。
在这片山林中,除了四季变化之外,其他时间都没有任何意义。
在这里,她是一个山神,是这片山林的主人,是这里一切生灵都要敬仰、掌控这里自然变化的无上存在。
在这里,她当然不用做生意,因为按照规矩,这里的妖怪们应该给她最好的供奉做为她的生活之用。她当然也不用洗衣、煮饭、打扫房间,因为按照惯例,这里的妖怪家族每一家都要派送适龄的少男少女做为她的贴身侍从。记得以前,母亲就是每天种花弄草,要不就带著自己和山中的动物嬉戏,最忙碌的时候,也不过是在山中居民的纠纷中担任和事佬罢了。
山中的岁月,本来就应该是悠闲而寂寞清冷的。
看着几个少女送到门前的早餐,瑰儿再次叹了口气,摇醒了还在做梦吃东西的火儿,要她去把早餐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