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未及开言，乾娘先酸溜溜地说：“一个小酒馆的厨，再好也有限。”

此话一，别人还听不来，儒定却是心下一洌，他将脸转向规，心想，父亲总是如此，要得到他的信任，实乃不易。大哥与自己近几次家信，也是这个意思，总说父亲多年宦海浮沉，权党间倾轧见得太多，再加上本是小心谨慎的，便惯于多只识人，那原本是忠诚的，也要试过多次才肯相信。他在心里暗自叹息，当年不愿留在京里官，担心的就是伴君如伴虎，自己实不愿再费心尽力于权术之间，宁可退守乡间，个逍遥乡绅。

谁知，留在父亲边，竟也是一样如履薄冰。自从楚家的事后，父亲变得更加多疑多虑，自己是他的儿，他也不肯全信，旁人，就更难得到他的信任。

“既然你的手艺承自你父亲，想来菜是烧得不错了？”怀将面前碟里的腊挟起，看了看，又对规问。

宁娥见规一个丫，在这满席主面前，尤其是老爷的面前，竟这自己的世说得如此委婉动人，看上去，老爷也被说服了去，便由不得心下一动，睛不错一下地盯住规，细看不放。

儒定脸一，低声斥：“父亲在这里呢，你多什么嘴？”

少岚几乎要站起来去安她了，却被屏风那边的一声咳嗽声震了回去，他不敢再动，只得哀求地看着儒定。

乾娘当着众人的面，吃了这么一句，一时下不来台，直涨得满面紫青泛起，脚下劲便又加大些，孙四家的两一翻，差没大哭声来。

规眶泪，语气凄楚地回：“老爷，您有所不知，县里向来是收成大好，众人哪里见过没饭吃的日，那往年余下的粮，大铺大腾地，这里粜了，那里便买嘴吃，买衣穿。这样便过了年，却还见不着收成，那县里光景便开始不好起来，有粮的人家，此时谁肯拿来卖？我们这些小人家，渐渐家底就尽上来了，自家饭都吃不上了，又能些什么来卖给别人？”说到这里，规泪朦胧，哽咽不已。

怀再细看她一遍，才说：“照你说的，这便逃到清西县来了？”

得人，穿上夹衣还冷得直索索的抖。那田里，霜也下来了，晚苗都冻得稀烂，小米小麦的价格，便都直涨上来了。”

规慢慢将泪止住，这才回：“回老爷，菜是会烧几个的。”

怀嗯了一声，轻描淡写地说：“既如此，今日席上倒少大，这样吧你去烧个东坡来，我且尝尝。”

怀抚须颔首，又对依然跪着哭泣不止的规说：“我们安府的规矩惯是如此，新来的都要盘查仔细。”规掩面，低声称是。

规声泪俱下，不已。片刻，才又说：“回老爷，爹和娘见实在无法了，只得离乡求命，带着才，逃到这里，掌着还有几分手艺，实指望能有一安稳饭吃。谁知前年时气不好，爹勾起旧疾，便先走了，一年后娘也扔下小的走了，小的，便只有…。”这几句父母哀情，真将规心底的痛引了上来，她再也控制不住，用袖捂着嘴，直哭成了个泪人儿。

怀了，却又带狐疑地继续问：“不过是一季罢了，你先也说，家底是不薄的，怎么就熬不到下一年？”

乾娘依然垂首坐着，谁也不看。心下则大不以为然，自己本是费了好一番心机，谁想竟让这丫几句话两行泪就翻了盘，念及于此便烦恨不已，儒定也帮着对方打圆场，她就更加怒火中烧。正巧孙四家的就跪在自己脚边，乾娘上来了，便直冲对方手上踩去，孙四家的有苦说不，一时里倒也崩几滴酸泪来。

儒定明知其意，便堆笑来，对怀说：“父亲心思缜密，府里用人，也原该这样小心仔细才是。只是，这丫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且言辞凿凿，句句在理，也真不像撒谎。况今日原为赏，牡丹天姿国，且又正当艳时，切不可辜负了。”

近几次父亲给自己的差事，已是越来越刁钻苛刻，他不知，这条路，自己还要走多远，才是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