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的视线再度飘到太池上，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光里闪烁：“本不过是从抄家所得中了吕氏先祖共一百二十三尊牌位，然后对吕大尚书说，他要是想留着条命，看到本倒霉的样，就乖乖照本说的，要是不肯，本就把这些牌位通通丢到宜院里去，每个姑娘分一个，夜夜抱着睡。”

此刻皇后娘娘与周大才面对面坐在新建的亭中，一暑气，两片清风，三杯四盏淡酒，五六盘碟，好不惬意。

皇后娘娘特地请太傅周大才为新修的两座亭题名，周大才大笔一挥，题了“椒山”“黍微”四字。

金凤：“这些陈谷烂芝麻的事倒是传得快。什么旧识，小时候见过一两次，哪里还记得清。周老师，见到鱼侍郎不妨劝他几句，好自己的事情，别总想着。”

金凤意味长地看他一：“老师可记得你从前说过，人人都有一颗本心？” “微臣记得。”

见金凤神情未动，他又：“听说娘娘和德勉是幼年旧识？”

“周老师，”皇后娘娘将视线从波光粼粼的太池上收回“吕大尚书最近可好？” 周大才垂首：“娘娘又忘了，他已经不是尚书了。”

金凤但笑不语。 周大才等得痛苦之极，无奈笑：“娘娘这吊人胃的好和符大丞相还真有几分类似。” 金凤挑眉：“怎么敢跟符大丞相相比。”

正是暮之际，皇后娘娘主事，御园迎来了一次大的整修。太池边围了些木栅栏，以免人失足跌，园里多修了两亭，又辟了一个可以给皇室成员务农的菜园。

“和这些年轻人一比，就比老了。”周大才笑“还是皇上会用人，连柴铁舟那狂妄的后生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停了一停“至于鱼长崖，今日微臣他原本是想随行的，不过临时有要事，所以未能成行。”

金凤没有丝毫纠正之意地：“他还好么？” “还好，如今胃好多了，也不再动不动就撞墙了。” 金凤咧嘴笑：“本早说过，撞墙都是撞给别人看的。”

“…娘娘，圣明。”周大才真心实意地称赞。 金凤静静地望着池上波，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地问：“周老师，你那几位门生，似乎都混得不错啊。”

“娘娘，真的不打算告诉微臣么？”

段云嶂即位的第十二年，威国公的权势达到峰。 而峰，往往意味着衰败的开端。

周大才瞄着周围没有闲人，风月又在皇后娘娘背后靠着打盹，便小声：“微臣一直想问娘娘，当初是如何说服从瑞的？”让铁骨铮铮的吕大尚书为了一己的安危装疯，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到的。当初他不过是稍稍向吕大尚书提了一下，吕大尚书就三天没跟他说话。

“本的本心，就是好好尽自己的职责，好好过自己的日，但求无愧于心。皇上喜我自然好，若是不喜我，我总不能为了去博他的喜不好好过自己的日。你看今日光和，夏初绽，多么好的日。”周大才抚着颌上新蓄的短髯，笑了。 黑胖皇后在之中，悠然自得地过着自己的好日，兜兜转转，又是三年。

威国公一门荣华，满朝故旧门生，风甚至盖过了皇室。惟一中不足的就是，刘皇后始终未蒙圣上恩生得一儿半女，帝后之间的情，似乎越发疏淡了。

周大才叹气：“是啊，江山代有才人，像微臣等，都老了，派不上什么用场。” “周老师不过四十，哪里老了。”

年前恩科中榜的士，其中鱼长崖任郎中，肃敬唐任监察御史，最受荣的是威国公一派的柴铁舟，荣升吏侍郎。

周大才，半晌，慨然：“娘娘实在是聪慧。若是能把这份聪慧用在皇上上，万千集于一未必是难事。”

金凤闻言大笑：“老师抬举本了。皇上喜谁不喜谁，哪里是他人能够左右的。” “可是刘家那位白玉小才女，似乎就得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