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公呼喝，便有六名少年仆人络绎捧来酒菜。酒是每案三桶，一甘醪，一赵酒，一兰陵酒。菜是一鼎、一盆、一盘，未上案，蒸腾异香便和着大厅四角四只大燎炉的烘烘气弥漫开来。薛公耸着鼻笑：“甚个香，如此钩人？老夫垂涎三尺矣！”公打了个响亮嚏笑：“嘿嘿，这三只异味，只怕老夫要给诸位老兄弟说叨一番也。”

吕不韦举起酒爵

荆云侃侃：“楚地熊小，得去脚，而后开膛，将熊切成两寸许方块，加豉与秫米透，再将切细的橘、小蒜、胡芹和成糁，一层一层秫米一层糁，铺大笼，蒸得小半个时辰，烂熟取，切成六寸见长一寸见厚之块，铺大盘，周围秫米拱卫，极是上！”

随着公呼喝，四人也便煞有介事地正衣正冠各其座。刚刚坐定，公又是一声长喝：“女宾席，座西面东，兄妹同案——”嬴异人心怦怦大，回便死死盯住了后的大屏。须臾之间，只见一个纤细丰满的红裙少女轻盈地飘了来，对着座中便是一个洒脱的拱手礼：“小妹卓昭，见过各位大宾。”一个明艳地微笑，便坐到了吕不韦边。

“细得记都记不住，甚个吃？”公嘟哝一句，叮当一敲大陶盘盖“此乃炙烤猪、木耳黑饧，谁个知法？”见举座忍俊摇，嬴异人禁不住正声：“我师厨学，无人匹敌！”话方落，又觉不妙，竟伸了个鬼脸，逗得对面的卓昭咯咯长笑。“噫——小有见识！”公却眯着老认真“厨学，说得好！老夫便创他一个厨学来，好让厨下之也得百家之学，好主意！诸位以为如何？”座中几位本来就忍笑意，见公煞有介事，不禁便是哄堂大笑。

“小乖巧，偏老夫饶不得你。”公嘟哝一句，突然一厕声呼喝“宾主厅，大宾先行——”喊声方落，薛公、嬴异人与荆云鱼贯厅。吕不韦待要让公先行，却被公板着脸推了去。公随后跟，扯着苍迈的老嗓便是一声长呼：“奏乐，大宾同贺——”一时弦丝竹大起，公便拉着三人长一躬：“吕公乔迁，我等同贺！”吕不韦连忙一躬到底呵呵笑：“客客，不韦奉陪。”公一步闪到空阔声：“礼成！大宾席——”藤杖连连指“公异人，座东面西。荆云义士，座南面北。薛兄老夫，座北面南。东公之位，座西面东——”

薛公戏谑：“厨学，只不开席，肚之学便要归他人了。”

“下次吃荆云大哥！”卓昭一声叫，满堂哄然大笑。

“布酒布菜——”

“不不不，厨下通肚，两学一，何能割据？”公一串快语，藤杖一跺便是一声长呼“开席——！东公举爵——！”

嬴异人大起狐疑，莫非她便是公所说的“宝贝儿”？不对！公说“宝贝儿”是吕公找到的，若是吕公之妹，如何能夜在一座遗弃孤庄弹筝？又何用吕公寻找？如何又能叫卓昭？然则，若不是吕公之妹，公又如何喊“兄妹同案”？此女究竟何人？嬴异人一时竟想不明白。蓦然回，却见后大屏前有一幅红锦苫盖着的大筝，屏后一队隐乐手，心下便是一亮！显然，将弹筝者另有其人，绝非前这位吕公小妹，而那个“宝贝儿”若果真被吕公找到，便只能是那个弹筝仙！只能是将要弹筝者！一想到夤夜弹筝的仙，嬴异人便顿时面红耳，对对面遥遥打量着自己微笑的卓昭竟是视若无睹。

“如此说来，熊有两蒸？”薛公大是好奇。

座。”

“我也猎熊蒸熊，委实来得！”荆云拍案笑“只法不同，不如公猛士之风。”

“合理合礼，我师当真学问！”嬴异人着意响亮地赞叹了一句。

“好！”公敲打着鼎盖“此鼎之，名曰熊蒸，即蒸熊也。蒸熊之法，老夫首创：猎取大熊一，剥，开腹，连带脚剁得五七大块，加大颗青盐，大火炖得熟透，却要完整；而后得大笼密封，蒸得半个时辰，笼后撕成掌大片儿，蘸苦酒豉葱蒜末儿，是人皆垂涎三尺也！”

“先说鼎！”卓昭笑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