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却听院一阵轻微急促地脚步声，一利落的越剑无大步走书房：“禀报先生：方才有一人影倏忽来去，我没追上，查看院，留下此。”说着便捧过来一支细长的泥封竹。吕不韦接过便要打开，西门老总事却说声先生且慢，一伸手便拿了过去，反复打量片刻，方用竹刀刮去泥封拧开盖一卷羊纸递过。

次日清晨，吕不韦梳洗完毕便将老总事唤来叮嘱一阵，然后吩咐备车。正在此时，越剑无大步匆匆赶来，执要换下驭手自己驾车。西门老总事笑：“天下成例，驭手不为从人，越执事不为违约也。”吕不韦无奈

“啊！说你有备而来，便是此意么？”蔡泽惊讶得胡都翘了起来。

“噫！”蔡泽惊讶了“懵懂两句，谶语一般，如何据以行事？”

吕不韦展开一看，却是寥寥两行大字：

“不可思议！”蔡泽倒了一凉气“好自为之呢？”

“鸟！”蔡泽突然骂得一句又哈哈大笑“走时知会，老夫送你！”

三更时分，吕不韦将蔡泽送栎客寓，回到书房便唤来家老吩咐：明日开始善后，三日后离开咸。西门老总事大是不解，张张嘴想说什么却终是了。吕不韦皱着眉：“没住够预定日期，金钱足店家便是。”老总事摇：“此等小事，无须先生心。老朽只是疑惑，大事方见端倪，离去岂非可惜？”吕不韦恍然笑：“谋事须得临机而变，何能守株待兔？我走，西门老爹却要留下。”西门老总事惊讶莫名，只木然愣怔着不说话。吕不韦：“西门老爹，你留咸两件大事：其一，选择咸城外隐秘建一庄园，以为日后在秦基。其二，照应两只大船，保得其人其随时可用。若有难，我请荆云义士过来助你便了。”老总事又又摇：“只要有事，便无难。老朽不在，荆云义士正好助先生一臂之力，来咸便是大材小用了。”

“纲成君差矣！”吕不韦笑“譬如这第一句，首说之不通，便是要你莫指望通过途径解此难题。此中又有两意：其一，索讨人质，秦赵两厢为难；其二，嬴异人在赵国不会事，果真事，或许正是老秦王所期待也…”

“哼！”蔡泽冷笑“八个字容易，你便说，如何个相机行事？”

“第一句？”

“如兵，皆诡也。纲成君小心便是。”

“吕不韦，才尚可，似有备而来，慎之慎之。”

“岂有此理！”蔡泽拍案打断“老秦王期望自己孙儿事么？”

吕不韦微微一笑：“纲成君只想，秦赵血仇似海，何以一个人质却安然无恙？二十余年来秦国常居势，想讨回人质有何艰难？却偏偏闭不提，所为何来？赵国尽恨秦骨，杀掉人质也是易如反掌，却偏偏不杀，所为何来？在秦，便是明丢一个‘国饵’，待你赵国上钩，而后大举伐赵便是正正之旗。在赵，却是心知肚明绝不上当，既不吞饵，也不放饵，偏是看你秦国如何置？王孙人质果成弃儿，秦国便是无情无义禽兽之召天下唾骂。秦国若讨人质，赵国便是一宗绝大生意。如此纠结，秦王赵王俱各明白，只纲成君以寻常骨之情忖度国事利害，懵懂一时也。”

蔡泽揶揄一笑：“说说第二句，是否中你要害了？”

片刻默然，吕不韦拍案笑：“说得好！纲成君只依这两句话行事，断无差错。”

“如此断语，见仁见智也。”吕不韦淡淡笑“以说话者之意，分明是要提醒纲成君对不韦要有所戒备。然细加揣测，此话却非实指不韦，而是实指赵国。也就是说，要纲成君提防吕不韦是赵国斥候，或为赵国所用。”

敢请足下，明日巳时到沣京谷一晤，毋带从人。赴约与否，但凭君断。

吕不韦哈哈大笑“此等事意会可也，言说却难！不敢班门斧。”

“嬴异人，之不通，好自为之。”

“要你相机行事，酌情置，莫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

“第二句？”

一阵默然，吕不韦笑：“二位以为如何？”西门老总事锁着一双白眉只是沉摇：“此事大有蹊跷，不妨静观几日。”越剑无慨然拱手：“信使手不凡，主使者必有剑士，不带从人不行。”吕不韦思忖片刻：“好，容我想想，天亮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