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诚恳地一拱手：“启禀卓公：不韦原是晚辈，又兼单传，真兴识得此等一个小妹。尚望卓公许小妹随心所，礼法过甚，不韦也是拘谨也。”

便夹起一个吃了，腹中顿时舒坦，瞄得一便有些惊讶：“卓公如何却没动静？”卓昭咯咯笑：“爷爷铁肚，每日清晨饮茶半个时辰，从来不须补也。”吕不韦不禁诧异：“噫！此等本事我等却是望尘莫及。”卓原哈哈大笑：“日久成习，算个甚本事？上酒！”

卓昭却是一笑：“大父尊长，不韦大哥，不错也。”

“公既有此言，老夫也就不孔夫了。来，得一爵！”

燕国灭齐的第三年，吕不韦随鲁仲连海船秘密齐国海岸。卸下援助资后，吕不韦便带着一个采货执事了齐国，意试探一条从琅邪直达即墨的陆上商路。鲁仲连说太冒险。吕不韦却说乐毅要仁政化齐，不妨一试，商旅之，谅燕军也不会如何，便上路了。那日黄昏时分，了即墨以南的大沽河谷，遥遥便见一片残破的房屋笼罩在暮霭之中，竟是死一般沉寂。村大旁，一个白发散的老妇人扶杖伫立，凝望着夕一动不动，直是一石俑。吕不韦看得心酸，下向老妇人一躬，从怀中掏一只金币叮当作响的丝织钱袋，双手恭敬地捧给了老妇人。老妇人缓慢木讷地摇了摇，抬起手杖，环着死一般沉寂的村庄转了一圈。吕不韦顺着老人的手杖望去，村外疏疏落落的树林中吊满了血模糊的尸，破衣烂衫随风抖动，惨烈萧疏不堪卒睹！

“不韦所言，却非此意也。”吕不韦摇一叹“若是此等个人遭际，不韦倒实在不放在心上。关卡盘查、贪官索贿，于商家原是寻常。”

“昭儿错也，公乃我嘉宾，何能后之？”

“十年前，一个孤寡的老妇人教不韦明白了此间分际。”吕不韦猛然饮得一爵，便断断续续地说了起来——

“不韦正求卓公指，自当坦诚以对。”

“噢？”老卓原困惑地笑了“何事之弱，于商家竟是不同寻常了？”

“商人弱么？我却看不也。”卓昭笑得有几分揶揄，又有几分顽。

卓原一捋雪白的长须笑：“老夫对公尚有不解之，不知能否坦诚相向？”

“老人家，跟我走吧…”吕不韦哽咽了。

吕不韦手抚酒爵，长驻脸庞的微笑中增添了几份庄重，突然举爵一饮而尽，拉过酒巾沾沾嘴角，却是一阵沉默。“卓公此问好极！”吕不韦终是慨然开“十八年前，不韦继承父业初为商旅，其时之志，便是成为天下商，与秦国寡妇清、齐国程郑、魏国孔松、赵国卓公、楚国猗顿相比肩，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富家族。然则，久历商旅之后，不韦却倍商人之弱，以致又生踌躇…”便是一声重叹息，似自责，又似彷徨。

“孩家知甚来！”卓原脸便是一沉“商家不弱，我门货船如何能在鸿渡横遭盘查？大父如何能被官府突兀扣押？”

一阵蹄声急骤而来。老妇人一抖突然开：“客官快走！”

卓原字斟句酌：“老夫观之：公理财经商，已是天下佼佼；事圆通练，颇似治世能臣；谈吐清雅丰文，却似当今名士；救难披肝沥胆，又有战国任侠风骨。以公才，凡事皆可大成。然人皆有本，老夫敢问：公之志，以何事为本？”便在卓原话音落之时，卓昭两只明亮的睛盯住了吕不韦，少女的妩媚骤然变幻成了审视的犀利。

六盏明亮的铜灯下，两案酒菜片刻上齐。吕不韦不经意地了鼻：“噫！百年赵酒么？竟能透海生香！”卓原悠然一笑，两座中间的木制酒海：“公所言不差，此酒便是窖藏百年的赵国陈酿，乃当年赵敬侯特意酿造，献给魏武侯之礼酒。卓氏祖上与赵国酒监厚，买下了三桶窖藏，至今当是一百零三年。”吕不韦闻言便是肃然一拱：“不韦品酒尚可，原不善饮，敢请卓公换得甘醪即可，此酒当留大用为是。”“公差矣！”卓原摆手一笑“十余年来，老夫多闻吕氏商社之名，惜乎无缘结识。鸿渡老夫遇劫，若非公义举，我爷孙如何得脱困境？老夫商旅五十六年，也算识得几多人，然如公气象者，却是绝无仅有。酒逢嘉宾，老夫倍欣矣！”卓昭便跪坐两案之间，此时笑：“不韦大哥，我不夜，便来为你等斟酒。”说话间打开厚重的红木桶盖，揭下桶一层红布，利落地挥起长把木勺向先向卓原案爵中斟酒。

吕不韦却没有走，他偏要看看乐毅统率的燕军是如何“仁政化齐”的。片刻之间，一队棕甲胄的燕军骑士飓风般驰来，下便来撕扯老妇人。吕不韦愤怒地大喝了一声：“住手！这便是燕军仁政么！”骑士目打量着吕不韦便是连连冷

吕不韦慨然饮，卓昭手中的细长酒勺便随着咯咯笑声飘了过来：“不韦大哥真好！”一勺清酒如银线般注向爵中，灿烂的脸上却骤然掠过一抹红。

“又来也。”卓原板着脸“礼仪有屈，岂是待客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