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二十八章 双安

复汉二年二月初六，北平县。

晨光破晓，昏沉沉的天地间渐渐明亮起来，被黑夜模糊了模样的连绵群山线条慢慢清晰。

高大的槐树上堆满了沉甸甸的雪团，压得枝叶受不住了便倏然落下去一大块，砸得地上一响。

偶有三两声山鹰苍凉的鸣叫声幽幽传来，落在人耳里，叫心都跟着发颤，不自觉地就想叹气。

刘秀伫立在山坡上，凌厉的风在他耳边呼啸盘旋。

他望着颇为开阔的山谷，满脸凝重。

数百匹战ma被悍勇的骑兵勒住，penchu的鼻息在半空中聚在一起形成一gu白烟。

一员威风凛凛的大将肃然立于他shen后，同样是满脸凝重。

那将领看起来约莫刚过弱冠之年，眉目清朗，英姿bo发，正是被刘秀赞为少年英雄的上谷郡太守耿况长子耿弇。

谁都不想说话。

刘秀缓缓阖上双yan，数天之前的战事又浮现在他yan前。

…

正月十三时，他领军北上至元氏县攻打尤来、大抢、五幡。

顺，太顺了，简直是势如破竹。

他被胜利冲昏了tou脑，追到北平县时只领五百骑兵便敢上前阻击三千敌军。

他忘了小长安的教训，忘了在以少击多的昆yang之战中他是如何小心谨慎，忘了chu发前桐儿是如何反复地叮嘱他不可轻敌。

忘了，全忘了。

于是，理所应当地败了。

他率残军逃到顺水北时被追上，于是回tou又战。

还是败。

混战之中，他被luan军冲散，独自策ma到得水边高岸，得遇突骑王丰。

王丰护卫着他和耿弇汇合后，他an着王丰的肩膀跨上战ma，回tou笑着对耿弇说：“差一点闹了大笑话啊。”

他其实笑不chu来。

今次落败，责任全在他。

那些大好男儿，都是因他枉死了。

可局面已经够糟了，他不能louchu半点xie气模样。

上得ma后，一路浴血奋战，总算杀chu了条生路。

疾奔至一chu1山谷后，刘秀猛地勒住缰绳。

太静了，静得反常，静得鸟雀声都没有。

耿弇cuima到刘秀shen旁：“主公，有些不对劲。”

刘秀点tou。

山谷里透着一gu杀气。

他从前在乡间常听人说杀气，彼时不以为意，但在领兵后在沙场间打gun的久了，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杀气一说。

只是容不得他多想，shen后已经隐约传来号角之声，敌军追上来了。

刘秀把心一狠，霍然从腰间chouchu刀来cuima往前。

“铮…”

数千jing1骑随后整齐划一地chouchu战刀，轰然向前。

伏兵从山林中跃chu，和追兵一起嘶吼着冲向他们。

耿弇勇武，领兵死战。

战ma跑动间，大地都跟着发颤。

人tou削落后，像瓜果般掉落在地上，睁着大yan望着被砍断了手仍在拼死奋战的战友。

他们从午后一直杀到日暮。

所有人都不知疲惫，一直在重复地砍杀，直到摔落在地上，直到被沉重的ma蹄踩得血rou模糊，再也爬不起来后才终于忘却自己的使命沉沉睡去。

血是腥的。

尤其是许多许多人的血。

风漫卷过来时，那gu腥气叫许多人都想哭。

躺在地上的，都是他们的兄弟啊。

可是没法带他们回家，只能叫他们躺在这冷冰冰的雪地上。

…

杀chu重围后，刘秀已经联系不上大bu队了。

他心急如焚，却还是耐着xing子一面在一个小村落修整，一面派突骑chu去打探情势。

昨夜，终于和大军联系上了。

他领军连夜chu发，途径此地时chu2景生情，忍不住下了ma。

一场大雪给他们zuo了棺木。

天际边渐渐染上了橙红se，那是太yang在冒tou。

他抬起tou来望着。

红日跃chu，千万缕金线迸she1chu的那一刻刺得他有些想哭。

耿弇上前dao：“主公，走吧。”

刘秀点tou，回shen翻shen上ma。

他在心底对自己发誓，这样的失误绝不容再犯。

多么好的儿郎啊！

他怎么能再白白叫他们送命？

他shenxi口气，cui动战ma。

他要回蓟县，一刻都不能再等。

这次失踪后最叫他意外的是桐儿，她竟然半点都没有惊慌，反而代他控住了局面。

敌军见守军整肃不敢轻举妄动，到后来甚至星夜ba营而走。

他初闻信后，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