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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o粱酒.2(2/3)

方七睁开,说:“大哥…”

爷爷把睡着走的我父亲背起来,用一只受伤的胳膊,一只没受伤的胳膊,揽住我父亲的两条。父亲腰里的左手枪硌着爷爷的背,爷爷心里一阵痛。这是又黑又瘦又英俊又

爷爷蹲下,拉着方七的胳膊往背上一拖,方七惨叫一声,父亲看到那团堵住方七伤粱叶掉了,一嘟噜白,夹带着乎乎的腥臭气,从伤里蹿来。爷爷把方七放下,方七连声哀鸣着:“大哥…行行好…别折腾我啦…补我一枪吧…”

在离开河堤几十步远,伤损不太严重的粱地里,爷爷和父亲找到了被打的方七和另一个叫“痨痨四”的队员(他排行四,小时得过肺痨病),痨痨四大上中了一枪,因血过多,已昏迷过去。爷爷把沾满人血的手放在他的边。还能到从他的鼻孔里,焦灼燥的气息。方七的已经,伤堵着一把粱叶。他还省人事,见到爷爷和父亲,搐着嘴说:“司令…我完了…你见了俺老婆…给她钱…别让她改嫁…俺哥没有后…她要走了…方家就断了香火啦…”父亲知方七有个一岁多的儿,方七的老婆有一对葫芦那么大的旺盛,得个孩又鲜又

爷爷眯着,仰望着缀着十几颗璀璨星辰的混沌渺茫的八月的黄昏的天空,长啸一声,对我父亲说:“豆官,你那枪里,还有火吗?”

爷爷接过父亲递给他的左手枪,扳开机关,对着焦黄的天光,看了一,把枪一转。爷爷说:“七弟,你放心走吧,有我余占鳌吃的,就饿不着弟媳和大侄。”

爷爷猛一别脸,枪一团火光,照明了方七青溜溜的。半跪着的方七迅速前栽,上伏在自己来的上。父亲无法相信,一个人的肚里竟然能盛得下那么多

爷爷蹲下去,握着方七的手,说:“兄弟,我背你去找张辛一,张先生,他能治红伤。”

“回家,回家?回家!回家…”爷爷说。

们都死了,爷爷和父亲扳动着他们,希望能碰上个活的,但他们都死了。父亲和爷爷手上,沾满了粘乎乎的血。父亲看到最西边两个队员,一个着土枪,后颈窝那儿,烂乎乎一大片,像一个烂的蜂窝;另一个则俯在地上,上扎了一把尖刀。爷爷翻看着他们,父亲看到他们被打断了的和打破了的小腹。爷爷叹了一气,把土枪从那个队员来,把尖刀从那个队员里撕来。

父亲从地上捡起手枪,腰里,扯扯如醉如痴的爷爷,说:“爹,回家去吧。爹,回家去吧…”

方七,闭上睛。

父亲拉着爷爷,爬上河堤,笨拙地往西走去。八月初九的大半个新月亮已经挂上了天,冰凉的月光照着爷爷和父亲的背,照着沉重如伟大笨拙的汉文化的墨河。被血撩拨得神亢奋的白鳝鱼在河里飞腾打旋,一的弧光在河面上跃来跃去。河里泛上来的蓝蓝的凉气和粱地里弥散开来的红红的气在河堤上锋汇合,化合成轻清透明的薄雾。父亲想起凌晨征时那场像胶一样富有弹的大雾,这一天过得像十年那么长,又像一眨么那么短。父亲想起在弥漫的大雾中他的娘站在村上为他送行,那情景远在天边,近在前。他想起行军粱地中的艰难,想起王文义被弹击中耳朵,想起五十几个队员在公路上像羊拉屎一样往大桥开,还有哑那锋利的腰刀,鸷的睛,在空中飞行的鬼颅,老鬼瘪的…像凤凰展翅一样扑倒在河堤上的娘…拤饼…遍地打的拤饼…纷纷落地的红粱…像英雄一样纷纷倒下的红粱…

杀人如麻的爷爷,打死“痨痨四”之后,左手枪掉在地上,他的胳膊像死蛇一样垂着,再也无力抬起来了。

爷爷举着左手枪,像举着一块千斤石,整个儿人,都在重压下颤栗。

爷爷说:“兄弟,我背你回去。”

父亲跟着爷爷走过因天空的灰暗而变得明亮起来的公路,在路东边那片同样被扫得七零八落的粱地里,翻看着那些东一个西一个的弟兄们。刘大号还跪在那里,双手端着大喇叭,保持着奏的姿式。爷爷兴奋地大叫:“刘大号!”大号一声不吭。父亲上去推了他一把,喊一声:“大叔!”那大喇叭掉在地上,低看时,号人的脸已经像石般僵了。

“『痨痨四』,你也一路去了吧,早死早投生,回来再跟这帮东洋杂!”爷爷把左手枪里仅存的一颗弹,打了命悬一线的“痨痨四”的心窝。

父亲说:“还有。”

“大哥…快吧…别让我受啦…我不中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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