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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gao粱.10(2/3)

最后一丝与人世间的联系即将挣断,所有的忧虑、痛苦、张、沮丧都落在了粱地里,都冰雹般打在粱梢,在黑土上扎,结酸涩的果实,让下一代又一代承受。完成了自己的解放,她跟着鸽飞着,她的缩得只如一拳那么大的思维空间里,盛着满溢的快乐、宁静、温、舒适、和谐。心满意足,她虔诚地说:

睛又朦胧起来,鸽们扑楞楞一起飞起,合着一首相当熟悉的歌曲的节拍,在海一样的蓝天里翱翔,鸽翅与空气相接,发飕飕的风响。飘然而起,跟着鸽,划动着新生的羽翼,轻盈地旋转。黑土在下,粱在下。眷恋地看着破破烂烂的村庄,弯弯曲曲的河叉纵横的路;看着被灼的枪弹划破的混沌的空间和在死与生的十字路犹豫不决的芸芸众生。最后一次嗅着粱酒的味,嗅着腥甜的血味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从未见过的场面:在几万发弹的钻击下,几百个衣衫褴褛的乡亲,手舞足蹈躺在粱地里…

微笑,鸽用宽大的笑容回报着弥留之际对生命的留恋和喊:我的亲人,我舍不得离开你们!鸽们啄下一串串的粱米粒,回答着无声的呼唤。鸽一边啄,一边吞咽粱,它们的前渐渐隆起来,它们的羽张的啄中奓起。那扇状的尾羽,像风雨中幡动着的絮。我家的房檐下,曾经养过一大群鸽。秋天,在院里摆一个盛满清的大木盆,鸽从田野里飞回来,整齐地蹲在盆沿上,面对清中自己的倒影把膆里的粱吐噜吐噜吐来。鸽们大摇大摆地在院里走着。鸽!和平的沈甸甸的颅上,站着一群被战争的狂风暴雨赶家园的鸽,它们注视着,像对行沈痛的哀悼。

汽车上的机枪持续不断地扫着,汽车转动着,爬上了固的大石桥。枪弹压住了爷爷和爷爷的队伍。有几个不慎把脑袋堤面的队员已经死在堤下。爷爷怒火填。汽车全上了桥,机枪弹已飞得很。爷爷说:“弟兄们,打吧!”爷爷啪啪连放三枪,两个日本兵趴到了汽车棚上,黑血涂在了车上。随着爷爷的枪声,路东西两边的河堤后,响起了几十响破烂不堪的枪声,又有七八个日本兵倒下了。有两个日本兵栽到车外,和胳膊挣扎着,直扎桥两边的黑里。方家兄弟的大抬杠怒吼一声,宽广的火,吓人地在河一闪,铁砂、铁全打在第二辆汽车上栽着的白袋上,烟火升腾之后,从无数的破里,哗哗啦啦地了雪白的大米。我父亲从粱地里,蛇行到河堤边,急着要对爷爷讲话,爷爷急地往自来得手枪里压着弹。鬼的第一辆汽车加足力冲上桥,前扎在朝天的耙齿上。车破了,哧哧地着气。汽车轰轰地怪叫着,连环铁耙被推得卡嗒卡嗒后退,父亲觉得汽车像一条吞了刺猬的大蛇,在痛苦地甩动着脖颈。第一辆汽车上的鬼纷纷下。爷爷说:“老刘,号!”刘大号起大喇叭,声音凄厉恐怖,爷爷喊:“冲。”爷爷抡着手枪起,他本不瞄准,一个个日本兵在他的枪前弯腰俯背。西边的队员们也冲到了车前,队员们跟鬼兵搅和在一起,后边车上的鬼弹也到天上去。汽车上还有两个鬼,爷爷看到哑一纵飞上汽车,两个鬼兵端着刺刀迎上去,哑用刀背一磕,隔开了一柄剌刀,刀势一顺,一颗着钢盔的鬼颅平地飞,在空中拖着悠长的嚎叫,噗通落地之后,嘴里还吐半句响亮的鸣叫。父亲想哑的腰刀真快。父亲看到鬼上凝着脱离脖颈前那惊愕的表情,它腮上的还在颤抖,他的鼻孔还在动,好象要打嚏。哑又削掉了一颗鬼,那倚在车栏上,脖颈上的肤突然褪下去一截,血咕嘟咕嘟往外冒。这时,后边那辆车上的鬼把机枪压低,打了不知多少发弹,爷爷的队员像木桩一样倒在鬼的尸上,哑坐在汽车棚上,膛上有几血蹿来。

方六叫了一声娘,捂着肚粱地。汽车见着就要退桥,爷爷着急地喊:“放炮!”方七拿着火绒,哆哆嗦嗦地往引火绳上,却怎么也不着。爷爷扑过去,夺过火绒,放在嘴边一

父亲和爷爷伏在地上,爬回粱地,从河堤上慢慢伸。最后边那辆汽车吭吭吭吭地倒退着,爷爷喊:“方六,开炮!打那个狗娘养的!”方家兄弟把装好火药的大抬杠顺上河堤,方六弓腰去引火绳,肚上中了一弹,一青绿的,滋溜溜地钻来。

“天哪!我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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