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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2/3)

母亲拿了两沾着血的西瓜小帽,递给我,示意我转给他。我忘记了肚里的金戒指,走到他面前。他仰脸望着我细竹竿一样的,悲哀地摇摇。我弯下腰——突然觉得不合适,便蹲下,把小帽给他,然后手指着东北方向。我想起了那次悲惨的旅行,想起哑背着一个断伤兵撤退的情景,更想起了被遗弃在炮弹坑里的孙氏双哑可怕的尸。他伸手接过小帽,放在鼻下嗅了嗅,好像久经训练的猎犬在辨别凶手或者死者的气味。他把这小帽放在双间,又把另外那小帽从我手里夺过去,略地嗅了一下,照样放在双间。

“哑。”大说。

母亲问:“谁?”

坐在大的炕上,俨然是一个家长,也像一位首长。我站在炕前,自我觉是一个误闯他人家的外来者。

母亲倒了一碗,递给哑。他接过碗,眉目眨动,好像很动,咕嘟嘟地喝下去。

在母亲屋里哭着,说:“娘,把他走,我不要他。他有的时候我就不想要他,现在他成了半截人我更不要他…”

但我上想起了吞金的事儿。我刚想向她坦白,上官来弟气吁吁地跑了家门。她已经成为区火柴厂的女工,腰上系着印有大栏区星光火柴厂字样的白围裙。她惊慌地对母亲说:“娘,他回来了!”

说:“谁请他啦?”

母亲用着手,悲哀地望着枯槁的大,说:“闺女,这大概就是命啊!”哑孙不言用他的奇特方式“走”了我家院。几年不见,他也见老了,得端端正正的军帽下,了斑白的发。他的黄更加沉,结实的下腭,像一片生锈的犁铧。他上穿着簇新的黄布军装,系着风纪扣,前佩着一大片金光闪闪的奖章。他的双臂修长发达,大的、着洁白的棉线手的双手各着一个带的小板凳。他端坐在一块红的胶上,垫仿佛是的组成分。两条大的,在肚腹前系了一个简单的结,他的两条,几乎齐着大被截掉了。这就是久别的哑重新现在我们面前的形象。他的两条长臂着小板凳,尽量往前伸,然后双臂一撑,半截便悠到前边,绑着胶闪烁着暗红的光芒。

母亲说:“孩,只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他悠了五下,稳稳地坐在了离我们三米半远的地方。这样的距离使他不至于过分地仰起脸就能与我们行目光。我洗洗脸时溅去的脏到他的面前,他双手倒退地,把往后蹭了一下。看着他,我才明白,人的,基本上由双决定。剩下半截的孙不言,更显示上半大威武。这个人虽然只剩下半截,但仍然有震慑人心的力量。他直着看着我们,黑的脸膛上,有一相当复杂的表情。他的下腭还是像当年那样剧烈地抖动着,发低沉而清晰的单音:“脱、脱、脱…”两行钻石一样的泪,从他的金睛里来他把双手从小板凳里摘下来,举起来,嘴里“脱脱脱”着,摹仿着,比量着。我上想到,从那年往东北转移之后,我们再没见过他,他是在问询大哑二哑的情况呢。母亲用巾捂着脸,哭着了屋。哑明白了,他的垂在了前。

不理

母亲说:“这是娘的错,十六年前,娘把你许给了他,这个冤家,从那时就结上了。”

母亲说:“我还以为你死了,没想到你还活着。我没看好那两个孩,我的痛苦比你重,孩是你们生的,但却是我养的。看样你成了有功劳的人,政府会给你安排享福的地方吧?十六年前那桩婚事是我封建包办。现在新社会,婚姻自主。你是政府的人,应该开明,就不要缠着俺孤儿寡妇了。再说,来弟没嫁你,但俺的三闺女了她。求求你,走吧,到政府给你安排的地方享福去吧…”

然后,在没接到任何邀请的情况下,他用双手走遍了我家的每个角落,正房和厢房,磨屋和储藏室。他甚至到院东南角的天厕所里转了一圈。他甚至把脑袋探到窝里观察了一番。我跟随在他的后,欣赏着他轻捷而富有创造的运行方式。在大和沙枣的房间里,他行了上炕表演。他坐着,双齐着炕沿,我为他到悲哀。然而接下来的情景证明我的悲哀很是多余。哑双手抓住炕沿,竟然使脱离地面而慢慢上升,如此大的臂力我只在杂耍班里看过一次。他的炕沿了,他的胳膊嘎叭叭地响着,猛然撑起,便将扔到炕上。初上炕时他有些狼狈,但很快便恢复了庄严的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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