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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在高密东北乡最mei丽的shen秋季节里,泛滥成灾的秋水终于消退。满坡的高梁红得发了黑,遍地的芦苇白得发了黄。清晨的太yang照亮了被第一层淡薄的白霜覆盖着的广漠原野,十七团的大队人ma静悄悄地开ba了。他们牵着成群的骡ma、蹦蹦tiaotiao地越过了残破不全的蛟龙河桥,消逝在河北的大堤外边,再也见不到踪影。
十七团大队人ma撤走后,原十七团团长鲁立人就地转业,当上了新成立的高东县县长兼县大队队长,上官盼弟被任命为大栏区区长,哑ba被任命为区小队队长。哑ba率着区小队,将司ma库家的桌椅板凳、坛坛罐罐分送到村中百姓家,但白天分下去的东西,晚上便全bu送回到司ma家大门口。哑ba带着人,把一张雕hua大木床抬到我家院子里。母亲说:“我不要,不要,抬回去!”哑ba却说:“脱!脱!”
母亲对正在feng补袜子的上官盼弟区长说:“盼弟,你给我把那床弄回去。”盼弟区长说:“娘,这是时代chaoliu,你不要抗拒!”母亲说:“盼弟,司ma库是你的二姐夫,他的儿子和女儿都在我这儿养着,等他回来,他会怎么想!”母亲的话让上官盼弟陷入沉思。她放下破袜子,背上短枪,匆匆跑chu门。跟踪而去的司ma粮回来对我们说:“五姨跑到县政府去了”司ma粮还说,一乘双人小轿,抬来了一个大人wu,十八个背着长短枪的士兵护卫着他。鲁县长见了他,就像学生见了老师一样恭敬。
据说,这个人是最有名望的土改专家,曾经在潍北地区提chu过‘打死一个富农,胜过打死一只野兔’的口号。
哑ba带着一些人,把那张大床抬了回去。
母亲松了一口气。
司ma粮说:“姥姥,咱跑吧,我觉着要chu大事。”
母亲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粮儿,放心吧,就算天老爷带着天兵天将下了凡,也不会把咱们这些孤儿寡妇怎么样。”
大人wu始终未lou面,司ma家大门口站着双枪门岗,背着盒子炮的县区干bu穿梭般chu入。那天我们放羊归来时,正碰着哑ba的区小队和几个县、区干bu押解着棺材铺掌柜黄天福、卖炉包的赵六、开油坊的许宝、香油店掌柜金独nai子、私塾先生秦二等一千人在大街上行走。被押的人一个个缩肩弓背,神情不安。赵六拧着脖子说:“弟兄们,这是为了啥?你们欠我的包子钱一笔勾销行不行?”一个撇着五莲山口音、嘴里镶着铜牙的干bu抬手便扇了赵六一ba掌,厉声骂dao:“妈拉个ba子!谁欠你的包子钱?你的钱是哪儿来的?”被押解的人再也不敢说话,都灰溜溜地低了tou。
夜里,冻雨窸窣。一条人影翻过我家墙tou。母亲低沉地问dao:“谁?”那人急行几步,跪在我家甬路上,说:“弟妹,救命吧!”母亲说:“是大掌柜的?”司ma亭dao:“是我,弟妹,救救我吧,明天他们要开大会枪毙我,看在我们多年乡亲的份上,救我一条狗命吧!”母亲沉yin几声,拉开房门。司ma亭闪shen进来。他的shenti在黑暗中哆嗦着,说:“弟妹,弄点东西给我吃吧,我快要饿死了。”母亲递给他一个饼子,他接过去狼吞虎咽。母亲叹息着。司ma亭说:“嗨,都怨老二,和鲁立人结下了怨仇,其实,我们还是要jin的亲戚呢。”母亲dao:“别说了,啥也别说了,你就躲在这里吧,孬好我也是他的丈母娘。”
神秘的大人wu终于lou面了,他坐在席棚中央,左手把玩着一块紫红se的砚台,右手玩弄看一支mao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块雕刻着龙风图案的大砚台。大人wu尖溜溜的下ba,瘦长的鼻梁,dai一副黑边yan镜,两只黑se的小yan睛,在镜片后闪烁着。他那玩笔砚的手指又细又长,白森森的,像章鱼的腕足。
这天,高密东北乡十八个村镇的最穷人代表,黑压压一片,站满了司ma家半个打谷场。人群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岗哨都由县大队和区小队队员担任。
大人wu的十八个保镖,站在台子上,一个个面孔如铁,杀气bi1人,好像传说中的十八罗汉。台下鸦雀无声,孩子们懂点人事的便不敢哭泣。不懂人事的刚一哭泣便被nai子堵住嘴。我们围绕着母亲而坐。与周围惶惶不安的村民相比,母亲表现chu惊人的镇静。她专心致志地在luolou的小tui上搓着纳鞋底用的细麻绳,洁白的麻丝儿在她tui肚子一侧吐噜吐噜地旋转着,在她的tui肚的另一侧,随着她手掌的搓动,结构均匀的麻绳源源不断地被制造chu来。这天刮着yin冷的东北风,蛟龙河里冰凉chaoshi的水气袭上来,使坐在场上的百姓嘴chun青紫。
大会正式开始前,场外一阵saoluan。哑ba和区小队的几个队员把黄天福、赵六等十几个人押到了场外边。被押的人都被五hua大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