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父亲、俺爹越越近，看着俺爹说的这么可怕──我以前还真是没有料到呢，我只知俺爹看我不顺，哪里知俺爹对我存着这么大的仇和一下手这么凶狠呢？看来我是必死在他手里无疑了，死不死在瞎鹿叔叔手上倒是难说；而且我从瞎鹿叔叔在冰雪中溶化对待情的态度他说将谁划黑名单也许只是开一个玩笑，而俺爹在这个问题上倒是实打实掏家伙就要对着我的骨灰撒了。相比较起来，瞎鹿叔叔虽然不懂事还有一些善良俺爹凶狠起来可连人都没有了。于是我只好将善良的瞎鹿叔叔放到一边，先来全副力地对付和讨好俺爹。想到这里，我的脸上已经是泪涟涟了，我只好仰脸可怜地看着俺爹的脸就好象小的时候俺爹把我挤到磨里用酸枣葛针条摔我的时候我仰着脸可怜地哀求他：“爹，不要再打我了！”

我接着说：

“爹，我以后再不跟瞎鹿了，我跟着您就是了。就说现在您儿不是东西，看在您儿在以前的历史上也不是没给您过一件好事的份上，您就原谅你儿一次吧。千不好万不好，我总有一回好的时候吧？上次您到集上去，跟俺后娘也就是比俺亲娘还要亲的娘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夜壶您和世界闹了矛盾，最后全集的人都走光了，不是您儿我帮您最后在散尽的集市上和废墟里拣到一些夜壶吗？现在你们家门上挂的，不就是那些夜壶吗？您不看别的，就看在这几个夜壶的份上，就把您儿当成一个，放过这一回吧。我以前是有些怕瞎鹿，怕他在打麦场上等待，现在看，我怕他是不对的，我在怕他之前，首先得怕您才是，不然我的骨灰盒都得让屎给泡了。爹，我的骨灰盒不用麻烦，我替您抱着就是了；哪怕您说往上撒，也不用您动手，您的撒在我的骨灰盒上，我的骨灰烟灭灰飞倒没有什么，但因为此腌臜和亵渎了您的，我不是又罪加一等吗？到时候不用您亲自动手，我往我自己骨灰上撒我自己的我自己作贱自己我自渎也就是了。现在您老人家的任务，还是彻底清算一下我的罪行吧，看除了跟瞎鹿没有跟您这一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罪行没有？如果有的话，最好还是竹筒倒豆，一下来个彻底，免得您也像瞎鹿一样，一下也不给我们说清楚，让我们克服了这病，不知还有没有别的病；这个病克服之后，新的病又来了──您知这也是历史发展和历史辩证法的必然规律，您一下都说清楚──别人说不清楚预料不了历史但这事放到您上还不是到渠成和顺理成章吗？免得再让我提心吊胆整天心里发

我哀求：“爹，不要往我骨灰上撒！”

面对面了（说到这里，俺爹的脸得我更近了），我就千载难逢地问你一句：你平常对你爹到底安的是什么心？你这样对待你爹，故意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为什么总是围着一个瞎鹿转来转去，到让你爹抓不着个人影呢？你对瞎鹿添个什么？是于崇敬呢还是于恐惧呢？如果是于崇敬，他是影帝已经上一辈的事，你是一个现实的人，怎么还会拿他当一个大尾鹰呢？单是于崇拜是到不了这地步的。如果不是于崇拜的话，那恐怕就是于恐惧了。你恐惧什么呢？──如果你不是我的儿，我才不费这么大的功夫和学问来给你行心理治序呢，这一切与我何？──你内心的恐惧，恐怕和众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吧？──不说别的，单是一个恐惧，你和别人都没有什么区别，还跟我在玩弯弯绕呢──也就是恐惧瞎鹿日复一日和故伎重演地到打麦场上的等待吧？怕他把你列阵亡名单中吧？当然，你这毫无个的恐惧和由此现的服贴也是人们共同的我也就不责备你了，你如果于这个动机也许我倒是迎呢，我现在想向你说明的仅仅是你在这个问题上也是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呢。你只知世上有一个瞎鹿可能在等待你的阵亡消息──是不是这样你还料不定，你知不知世上还有一个人肯定是在等着你的阵亡不但是阵亡哪怕是消亡、暴卒、山洪火山爆发把你给淹死炸死烧死或门车把你给轧死都可以的消息呢？也许他已经把你的骨灰盒都准备好了呢？他整天思考的是把将来的骨灰放到家里欣赏呢，或是脆扔到野地里喂狗──知这个人是谁吗？那就是我。如果放在平常，我也不会把我的这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诉被告和我等待的人也就是我将来看到的骨灰，现在说来也纯粹是你把我到了这个份上。人不犯我，我都犯人，别说现在你首先置我于不顾了。我和你拼了都不解气，我看着你的骨灰盒往上撒都不解恨，你还在这里掉嘴地跟我玩枪呢！你也是一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也是螳螂捕蝉而不知黄雀在后，是有人在那里等着给你划上黑名单，但我这里却在等着往你骨灰盒上撒呢！你现在就告诉我，你到底是怕揣着黑名单的瞎鹿呢，还是怕等着往你骨灰盒上撒的你爹呢？你说！你上回答我！…”

我接着说：“爹，我过年磕的压岁钱还放在草屋的墙里，我一会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