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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瞎鹿叔叔(2/10)

我很快混迹于这些新的人类和类人中间。过去的朋友,请原谅我。不是我不在意,不是我不珍惜,人生的路只能往前走,不能只靠回忆。这首歌词写得怎么样?在丽丽玛莲五星级大酒店的咖啡厅里,我问坐在我对面的穿著咖啡大衫着墨镜的当代影帝瞎鹿。如果我再靠回忆,再与过去的芸芸众生与百分之九十九在一起,我还怎么能与瞎鹿平起平坐呢?瞎鹿往上推了推墨镜,往前欠了欠,并不与我搭话,而是端起了面前的咖啡,抿了两;等将又放回到沙发背上,错开一个时间差,才面无表情地说:

我的名声就这样猝然雀起。虽然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太让人措手不及和没有思想准备,但我几天下来,上也就适应了。没有适应不了的形势,没有适应不了的世界。我们连小贩的雨篷都不怕,还怕丽丽玛莲饭店吗?我们连死都不怕,我们还怕生吗?过去小文人都委屈的当了,现在文学大腕还当不了吗?当然一切还是有些张、有些手忙脚,但几天下来,也就从容自如,应付得当,游刃有余甚至有些不在意的潇洒了。不就是接待来访,给人签名,上报纸,上电视台吗?接待采访可以趁机拍几个条儿好的女苍蝇,给人签名可以签到别人难以亲近的前或后的随便可签的地方。当然,我也不会忘记,还要趁机宣传自己下一还没有写的著作并上与书商签了一大串抬码洋的合同。当然,这时你会到很忙,许多没想到的事情,许多没想到的朋友,许多没想到的妙的机会和圈,都纷至沓来,排着队等候你的挑选。贵族、大款、影帝、领结、面纱、旋转的门和不旋转的电自动门,Party和非Party,先锋Party和后现代Party,漆黑的或粉红的大门,过去闸在你的面前,现在自动开启。朋友,来吧,我们是同类。鲜酒、男与女,你要什么?从今往后,我们承认你,我们可以称兄弟,我们可以狼狈为,我们是少数人,我们可以坐在大多数人的上,比他们站得看得远,指江山与激扬文字,领导时代与吃喝拉撒睡的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但等这一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却没有一心理准备。它到的太突然,它使我们的焦急心情戛然而止,猝不及防,它使我们自嘲的笑容。这时我们才知,我们所等待的一切,原来是这么简单。我们发生了怀疑:这是我们等待的吗?是事情本就这么简单,还是我们自己心理上把世界搞复杂了?给我们一个支,我们真能把地球给翻转过来吗?世界真是一个圆圈吗?事情真是一个琉璃吗?转着转着就转到了我们面前,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一辈睁睁不见琉璃的到来,又说明什么呢?我庆幸我没有心脏病。有心脏病的大哥或大,企盼过久,积劳成疾,一见琉璃来或东方了黎明的曙光,血“呼”地聚集在一起,凝结不散,大哥或大立即气绝亡,给自己的人生划上了悲壮和圆满的句号。我应该谢孬舅,我应该谢同关系者,我应该谢丽晶时代广场,我应该谢请愿和对话,他们的一切和他们事情的奋斗结果与我毫不相,同关系者有没有家园我并不关心,我到兴奋的是,从这个事情上,我竟然渔翁得利,同们在那里麻烦、棘手和痛苦,我却从中间捞到了不少好;它竟成了我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和命运上升翻转的台阶。过去我是一个微不足的小文人,现在经过一个与文字毫不相的事件,我竟然摇一变,成了文学大腕。过去苦苦奋斗那么多年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现在唾手可得,三千军中取上将首级,如中探。虽然说惭愧我也惭愧,看着十里坡酒店──门前的酒帘还在那里飘呢──中被自己麻翻的人倒下,拍着手说声惭愧,指着他说“倒也倒也”“喝了老娘的洗脚”但心中依然很得意。你想想,满大街都是你一个人的书,全世界的人都在捧着你的两本书在看,在说,在传,在议论,在评价,报上说的是它,电视里说的还是它,大家见面,都在问“你看过它了吗?”似乎谁没看过谁就不够档次,谁没看过谁就跟不上时代,当然上就面临着被淘汰的危险。所以不看过的还是没看过的,见面都说看过了,都齐声叫好,说这两本书得太及时了,太必要了,太让人开和太让人吃惊和红了。连权威的文学评议家权威的报纸专栏,都说这是两朵艺苑的奇葩。《乌鸦的传》和《大狗的睛》,看人家这名字起的,就透着奇异、学问、智能和灵气。不是任何人都能起这样的名字的。我们还是服了他吧。“秘书长加同关系,先睹为快;小刘儿成大腕,今非昔比”看看电视中的回放,在丽晶时代广场,我与孬舅骑驴站在一起,还给老人家主意,对付一帮同关系者呢;孬舅是人中豪杰,我当然就是文坛大腕,不然我怎么与他站在一起?不然老人家怎么会让我主意?虽然我们平日从事的行当不同,但世界在本意义上都是相通和殊途同归的。秘书长平日的工作是对付人,我写书是琢磨人,琢磨与对付,是意识和实践的两个方面,不然我也不会想那么绝妙的招;这招一经采用,立即生效,使孬舅得胜回朝──这是理论运用实践的极佳现。

“还凑合,但也只能作为一个曲,不能作为片片尾的主题歌。”

接着,又挥了一下手,象征调了一下。我发现,过去的朋友、现在的影帝瞎鹿在我面前有些矜持。他似乎对我的突然成功也有些猝不及防,不知该调整到怎样的心态来对待我。不过我没有责备他,我知这是人之常情。过去抱成团已经形成一个动圈生场和气场的一群动,对突然而至的一野山羊,虽然明知要承认它,接受它,它是我们过去失散的一个兄弟;但看着它怪里怪样的的神、动作、迫不及待的心情与神,心理上还是一时接受不下。没有外来的这位,我们在一起的心情、习惯、气味,相互多么熟悉,多一个外人搅在中间,相互多么别扭。这就是咱娘或咱爹年轻时由于一夜风失散在外20多年现在又来寻找的兄弟吗?经过鉴定了吗?化验他的血型和样了吗?看他着鼻涕的面孔多么肮脏,看他吃饭的动作多么别扭。恐怕就是承认下来,接收下来,这个由别扭到熟悉、大家扔在一起相互认不来的过程,路途不知有多么漫长。我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和他们对我的态度。我可以耐心等待。开门之后等人认可的等待,总比被人关在门外的滋味要好受得多。屋里比屋外和。在已经抱成团的屋里而不是草原上的那群山羊中,相对于我,瞎鹿又与别有山羊不同。别的山羊我们都是第一次接,以前生活在两个天地,相互都不认识。不认识就谈不上关照。打招呼就谈不上情。但正因为不情,互不关联,他们对我也不存在防备。加别人是加,加小刘儿也是加,所以加谁都无所谓,我们没有必要过于嫉妒他。但瞎鹿就不同。我与瞎鹿认识过早,认识了一千多年,是老朋友了,相互知底;正因为知底,是老朋友,就使瞎鹿对我多了一层先驱者对后来者到的威胁、因而在心情上产生的酸意、醋意、对我的防备和嫉妒。没有一个领袖不本能地讨厌

谢生活,谢苦难,苦难是一笔财富──你这样告诉你的后代。世界上的伟人,都在着同样的统一的腔说话。如果你当时没有脱离苦难而被苦呛死了呢?你又该在临死之前说“给我一的”或是像我当年站在五星饭店门一样骂“我你大爷”于是我们只好等待时机、契机、通行证、驴、云开雾散和黎明前公的第一声啼鸣。公,让我吃的。在我喝粥的同时,别限制我吃馍。让我在这雪地上散野吧。让我去参加丽晶时代广场的Party会吧。让我每天都见到那些贵族、豪门、政客、大款、影帝、领结、面纱、自命不凡和自命清的人吧。我可以等待,我比别人更富于耐心──因为:世界上所有优秀的著作都在反映同一心情:悲凉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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