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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2/7)

国看着妈,没有说话。曹青娥:

又说:

国不禁笑了。本来他有事找别人,谁知曾志远有事找他。国:

“再说,给你开车的是你外甥,我要去了,不是抢了他的饭碗?”

“一句两句说不清,得见面。”

崔立凡把一件事说成了另一件事。国听了,不禁笑了。崔立凡见国有些心动,又拍了国一掌:“千万别糊涂,沧州比乐陵大。”

“啥话?”

“你要愿意去,我从此再不理他;你要不去,我回去还得打他。”

“不如跟我去沧州,给我开车,咱两下都合适。”

又说:

“工资好商量。”

曾志远:

国知妈在安他,仍没说话。待到了路上,又想起妈的话。不是因为想起妈的话,而是妈说这话时歪着脖国不禁下泪来。离开家庄。国码算了一下自己在世上可以投奔的人。算来算去,无非是两个,一个是河北的战友杜青海,一个是临汾的同学李克智。两人比较起来,同学李克智多年未见,仅上个月在临汾鱼市偶然碰上;战友杜青海却是老战友,如论投奔,还是杜青海牢靠些。世上的人千千万。到了走投无路之时,能指上的才有两个人,国不禁叹一声。国从沁源坐上长途汽车到霍州,从霍州坐火车到石家庄,从石家庄坐长途汽车到河北平山县,又从平山县城坐乡村汽车到杜青海的村,前后用了三天。待到了杜青海的村,到了上次与杜青海说知心话的滹沱河畔,国又不愿见杜青海。不愿见杜青海不是杜青海有啥问题,或上次来见杜青海,杜青海给他了个馊主意;而是国快见到杜青海了,心里仍跟麻似的,静不下来;甚至比在沁源还。离开沁源是因为对沁源伤了心,才来投奔杜青海;上要见到杜青海了,心里比在沁源还,知自己心时找错了地方。这次来找杜青海,和上次不一样了。国一个人在滹沱河边坐了一夜。半夜渴了,国捧着滹沱河里的,喝了一肚。第二天一早,又折回来,去投奔李克智。国坐乡村汽车到了平山县城,又坐长途汽车到了石家庄,从石家庄坐火车到了临汾,前后用了两天半。谁知到了临汾,仍是心,甚至比在杜青海的村,知临汾也不是自己的存。这时突然想起自己在队时,另有一个战友叫曾志远。山东乐陵人;两人一块祁连山打过猪草,当时还说得来;临复员时,相互留了电话。也是实在找不到别人,国便在临汾火车站,给曾志远打了个电话。原以为十年过后,电话号码变了,打电话只是试试;谁知号码变是变了,但电话里有提示,只需在原号码前边加两个“8”;加两个“8”拨过去,接电话的正是曾志远。曾志远接到国的电话,比国还激动。国问他复员之后在啥,他说在贩大枣。国还没说去乐陵,曾志远:“你到乐陵来,我有话跟你说。”

“世上烦的就是这些亲人。论起共事,用谁,都比用他们好。”

国自对沁源伤了心,离开沁源,一开始并没有打算去山东乐陵。离开沁源之前,并不知到哪里去,他先回了一趟家庄。这些年国和庞丽娜各忙各的,顾不上女儿百慧,百慧从小是曹青娥养大的;国临走之前,想给妈曹青娥打个招呼。堂屋里,曹青娥西向坐,国东向坐,两人一起吃饭,百慧边吃边在地上玩。国三十五岁之后,妈曹青娥常对国说知心话,说些六十年前、五十年前的事情,每次都是这坐法。但国从来不对曹青娥说心里话。过去没说过,这回也没说。离开沁源是因为庞丽娜了事,他对沁源伤了心;但他没说庞丽娜,也没说自己对沁源伤心;离开沁源,还没想好到哪里去,他便编了一个谎,说他要去北京,帮人去建筑工地开车。曹青娥知庞丽娜了事,也知国伤心;国没对她挑明这一层,她也没对国挑明这一层。因为这个相互没挑明,国知六十岁之后的曹青娥是个妈。国小时,曹青娥并不亲他,亲弟弟河;小时认为妈不亲他是错的,后来跟妈记了仇;妈六十岁后,又觉得妈是个妈。妈听他说要去北京,没说北京,开始说她自己。妈六十五岁之后右边半扇牙糟了,常常牙疼,吃饭用左边。牙用左边。便向左偏着,像喝过农药的香,脖歪了一样。妈歪着,用左边的牙嚼着饭说:“我活了七十岁,明白一个理,世上别的东西都能挑,就是日没法挑。”

国:

崔立凡朝车窗外啐了一唾沫:

“我还看穿一件事,过日是过以后,不是过从前。”

又说:

也是错,当夜送完豆腐,国不再去山东乐陵,跟崔立凡去了河北沧州。

崔立凡:

又说:

国去山东乐陵,是去找一个十年前的战友叫曾志远。本来去山东也不是为了谋营生,而是因为国对山西沁源伤了心,想去一个远地方;去了远地方,也不能白待着,还得谋一个营生。曾志远在山东乐陵贩大枣,国投奔他,本想跟他贩大枣;现在听崔立凡这么说,盘算起来,国满腹心事,贩枣是生意,老得跟人打;开车是一个人的事,不用多费,倒是贩枣不如开车。加上贩枣行生,开车熟门熟路,趋生不如就熟。乐陵也好,沧州也好,无非是个存的地方,对国倒没啥区别。国有些心动。但国说:“都对朋友说好了。”

“不是你抢了他的饭碗,是他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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