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老秦有短。真跟老秦坐在一起，我未必说得过他。”

老李知李金龙平日不说话，但轴着呢，只要主意打定，九拉不回来，让儿娶个少耳朵的，老李也有些窝心，看来这婚是非退不可了。但他哪里敢让李金龙去退婚？正因为李金龙不说话，遇到事情，三句话就会跟人说，接着就动了手，怕他跟老秦说，两人再打起来，只好摁下李金龙，托媒人老崔，去老秦家细说由。老崔到了秦家，将话说了，老秦反倒立急了，说小女秦曼卿并不少耳朵，只是少一只耳，并且不是小时候在院里乘凉被猪咬掉的，而是在屋里睡觉被老鼠咬掉的。一只耳，算不上要害件，值不当跟谁说起。并将姑娘从里屋拉来，撩起发让老崔看。秦曼卿果然两只耳朵都在，只是右耳少了一只耳。老秦拉老崔坐下：“老崔，这事我整不明白，你受累给我讲讲，为了一只耳，这婚该不该退？”

待老崔回到城里李家，事情已经晚了。晚了不是耳朵改不回耳，或耳李家也不答应，而是老李的儿李金龙已离家走；也不是离家走，是纠合铁冶场董事老的儿国兴，南下杭州贩药材去了；说是贩药材，明显是自己走了，把一个烂摊，留给了老李。走的时候，连招呼也没打。老李搓着手：“全是误传害的，明明是一只耳，却传成一只耳朵。”

秦曼卿：

又说：

这话击中了老李的命门。因老李平日是个没主意的人，一遇大事，就去找老秦商量。当初老李只开了一个“丰茂源”后来盘下中药铺，还是老秦的主意。如今中药铺赚的钱，比“丰茂源”还多。受过老秦的恩惠，就有短在老秦手里。但李金龙已经跑了，老李到哪里找去？说是去了杭州，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男女双方就这么上了，一直到腊月二十，仍不见李金龙的踪影，想来是不回来过年了。“丰茂源”和“济世堂”的掌柜老李如坐针毡，怕老秦找他讲理，自己外逃的心都有了。秦家庄老秦，腊月二十晚上，却被小女秦曼卿说转回来。这晚老秦喝了几闷酒，又在骂李家父，秦曼卿来说：“爹，我知你心焦，但我问你一句话。”

“不退也行，你怕老秦，你娶了她。”

老秦：

“我跟老秦好了几十年，退婚二字，怕说不呀。”

“啥？”

。魏俊仁说这话也是一气之下，并没想破坏李金龙的婚事。李金龙听罢，脑袋轰地炸了，何况众人之下，扫了自己的面。李金龙一下将酒桌掀翻，转回家，让他爹与秦家退婚。“丰茂源”和“济世堂”的掌柜老李，听说老秦的女儿少一只耳朵，也吃了一惊：“这就是老秦的不是了。别说是结儿女亲家，就是卖小猪，也不能对买主掖着藏着。”

又说：

又说：

老秦长叹一声：

又说：

“如果是致气，咱就跟李家这么闹下去，闹上一年半载，他们未必闹得过爹，照爹的脾气，最后也必能把女儿嫁到李家。那样咱是解气了，可女儿到了李家，怨也就结死了。因为一只耳，一辈，怕也无之日。到了那时候，耳就不是耳了。”

秦曼卿自“延津新学”退学以来，在家闲来无事。也是明清小说看得多，看到许多富贵家女，因事由婚姻发生变故，困顿之时，遂立志下嫁，有嫁给卖油郎的，有嫁给砍柴人的，甚至有嫁给乞丐者，后来皆有好的结局，于是说：“没经过这件事，儿看人也只看个外表。

又说：

老崔着，又将消息带回秦家庄老秦这里。老秦这才知李金龙是个混账，自己平生一回，被人闪了，闪他这人，还是个小。老秦然大怒：“你告老李，本来这事还可商量；故意耍我，这事就不能商量了。如果因为耳退了婚，传去，不是耳朵。也成了耳朵。”

又说：

又说：

又说：

“他跑是他的事，把他找回来是老李的事。如果腊月二十九不来迎亲，俺闺女也不嫁了，我就替她嫁到李家。到了那时候，就不是退婚的事了，咱说别的，不说个小来叨米，这事不算完。”

“你怕老秦，我却不怕，我去找他。”

又劝李金龙：

老崔本是个牲牙，捎带给人说媒，看到事情错中错，一件事变成了第三件事，有些慌了；平日他都不敢跟老秦讲理，自个儿占理的事，最后也被自个儿讲得没理，何况在耳朵和耳上，老秦又占了半边理，忙给老秦作揖：“东家，这事不怪我呀，我没说要退婚呀。”

“退不退婚还是小事，把个耳，故意说成耳朵，这是啥意思？今儿你不讲清楚，就别想走。”

“耳长个痦，可以下不提，少一只耳朵，昨不事先说明呢？”

“我跟人讲了一辈理，这一层我哪里会想不到？只是让李家退了婚，这棋接下去咋个走呢？不能像瓦碴一样，把我儿扔到半空中，无人接着，我儿接下去的路，就难走了。我气不是气李家退婚，而是给我儿下了一步死棋。”

李金龙瞪着珠：

“少吧也就一只耳朵，又不少别的，还用发遮着。”

“这事全怪老李，错听了别人的闲话。”

老秦：

秦曼卿：

“可他说跑就跑，连个招呼也不打，看就腊月二十九了，这台如何下？”

“这不是一只耳朵的事，说瞎话。知的，少只耳朵；不知的，还不知少些啥呢。”

“我这就回城。把实情转告老李，把这事说清楚，你们该是亲家，还是亲家。”

但又犯愁：

“啥？”

赶站起：

“你这是致气呢，还是嫁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