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地说:“看不出孔小姐这么年轻,已经有这么大的孩子。”
蘑菇不语,那客人又问:“孩子爸爸是做什么的?”
斯夫仰起头答:“我爸爸去世了。他以前很能干,很帅,跟我一样。”
人们又笑了,那客人更加惊讶:“你这样年轻便守…莫不是…”他暧昧地笑。夏瞳忽然恼了,站起来大踏步走过去,蘑菇却忽然开口:“我已经守寡三年。孩子是遗腹子,他爸爸出了车祸。”
夏瞳站住。他有些感动。蘑菇的态度落落大方,她是真的当自己是石间的妻子,明白平静地诉说事实。
夏瞳想,如果自己横死,不知有没有一个人这样地纪念他,仍然倚他为重。
没有。一个也没有。父亲会说:“不学好,到底没好下场。”母亲天天醉得半死,大概连葬礼也没空出席。为他流泪的只有夏扶桑,但那是不同的。一只猫死在路边扶桑也会伤感。
夏瞳觉得寂寞。
当他们三个人在一家韩国人开的炭烤店里坐定时,夏瞳仍然感到寂寞。因为蘑菇的心不在这里。蘑菇坐在他对面,可是没有看他。
蘑菇的眼睛没有看向任何人,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她只看着自己的内心。
他坐在她对面,但她当他是死的。
在蘑菇心中,以为石间是死了。不过她仍同石间生活在一起,同他的灵魂一道呼吸,存在。
于是蘑菇也是死的。
夏瞳不禁想到滨海路的那场车祸,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成功的。可是蘑菇没有死,斯夫居然也活了下来。而现在,他发现蘑菇已不再是蘑菇,而只是石间的未亡人。
夏瞳真的寂寞。
他对蘑菇出奇地有耐心,他愿意等,等她的目光流连于他身上。但她的眼睛是盲的。
所有美丽的蝴蝶都是盲的。这一只也不例外,她已经为一朵花醉死。活下来的,只是蝴蝶的壳,没有灵魂。
夏瞳指导小斯夫翻烤牛肉,斯夫学得很快,兴致勃勃。做孩子毕竟简单,很容易便快乐。
斯夫说:“今天老师教我们唱儿歌,他说我五音不全。”
夏瞳说:“那没什么了不起。男孩子不必能歌善舞,又不是要做舞男。”
“什么是舞男?”
“就是长得像女人的男人。”
“那么舞女呢?是不是长得像男人的女人?”
夏瞳失笑。斯夫已经学会举一反三了,可是这推理多么荒谬。
他喜欢同斯夫对话,可以随意地胡说八道。对哪吒就不行,表姐会温言斥责他别教坏孩子,如果表姐听到他同哪吒大谈舞男问题,会被吓死。
但是斯夫给他惹的麻烦也不少。一天夏瞳正在酒吧招呼客人,忽然有人给他打传呼,居然是幼儿园老师。很不客气地问:“你是石斯夫的叔叔吧?你有没有时间来一趟?”口气让夏瞳想起当初局子里的传唤。
他很惊奇,幼儿园老师怎么会知道他传呼的。匆匆赶过去,刚进院子就看到斯夫灰灰地站在教室门口,不用问也知道是被罚了站。
看到他,斯夫立刻奔过来,扑在他怀里说:“我惹祸了,老师要找家长,我怕妈妈生气,就说你是我的亲叔叔。”
“是你把我传呼告诉老师的?”夏瞳很高兴,小斯夫居然可以记得他的传呼,可见对他的情分。
从小到大,他还没被一个人这样信任需要过呢。他俯下身同斯夫说悄悄话:“告诉叔叔,你闯了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