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海洋醉醺醺地喊：“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张海洋穿便衣在靠墙角的桌前自斟自饮，桌上摆着几个喝空的啤酒瓶，两个菜却几乎没动，这是中午用餐时间，餐厅里仍是顾客盈门，他醉朦胧地向四周张望，时而大喝着啤酒。

曹刚突然声泪俱下：“跃民，你真不知我们这些没权没势的老百姓过的是什么日，人不怕受苦，最怕的就是没盼，当年你当兵走后，知青的弟兄们有三天都没人说话，你想想，要是有人指着一破窑对你说，这就是你的家，你这一辈只能住在这里，你只过一辈苦日，你没有希望了，你能受那绝望的心态么？我告诉你，这么多年我就是在这绝望的心态下过来的。回城以后，我在一个建筑公司当瓦工，老婆几乎不识字，在北京找不到工作，一家三靠我那工资还能勉糊。我过得知足，咱就是这命，不敢跟别人比，能过上这日我也就认了。可是去年我们单位不景气，搞分下岗，第一批下岗的就有我，我不怕你笑话，我当时都给儿跪下了，哭啊，求啊，该说的都说了，都没用，二十多年的工龄啊，就这么白了。要是我再老儿，这事儿倒好办，大不了个几十片安眠药一吃，一了百了，可我才四十多岁，上有老下有小，想一撒手就走又实在放不下，我去找工作，人家一看我这岁数连谈都不想谈，好不容易托人找了个看大门的差事，一个月给三百块，我还知足，可了不到一年又让人家给了，这年看大门都成缺了，多少人都惦记着，那个单位的儿家里有人下岗，所以就把我的差事了。我想来想去，觉得自己是个废，活到这把岁数了，要文化没文化，要技术没技术，我能去什么？没办法，除了搞儿歪门邪，我没别的路可走…”

“跃民，我没醉，我发现了一条有关宁伟的重要线索。”

钟跃民听得目瞪呆，他怎么也想象不，五平米的地方能盖四米多的楼来，这已经超了他的想象，使他震惊不已，他一时竟无言以对。

“哼，我敢保证，要是有一天宁伟真找

餐厅的另一端又传来吵闹声，还是珊珊和一群装束新的青年在吃饭，桌上各菜肴的盘地摞起。

钟跃民问：“当年石川村的弟兄们都在哪里，他们中间有多少下岗？”

钟跃民站了起来：“曹刚，我开了个饭馆，规模不算大，如果你愿意的话，到我这里来，真不好意思，目前我暂时就这儿能力。”

钟跃民拎来两瓶啤酒放在桌上，他不满地说：“我说你小今天怎么啦？有完没完？话都说不利索了，还喝？”

“钱志民和张广志也下岗了，赵大勇在蹬三儿，郭洁给公司送，李萍提前退休了。王虹还不错，在当小学教师。混得好的人几乎没有，咱们这一代人算是倒霉透了，这是报应，文革初期打老师，砸东西，坏事了不少，老天爷要惩罚咱们，你算算，咱们该上学的时候没学上，该工作的时候被送去队，吃了半辈的苦，没享过一天福，正是年富力的时候，又他妈的下岗了。唉，你说怎么倒霉事儿都让咱们这一拨人赶上了？倒霉了大半辈，到来连他妈我儿都看不起我，说我没本事，说你这没本事的人就不该生孩，把孩到这个世界上来受穷，你太不负责任。！我他妈后悔死了，早知如此，当年他妈怀他的时候，我真该一脚把这小免崽踹下来。”

钟跃民四下望望：“在我这儿发现线索？你他妈该不会认为是我把宁伟藏起来吧？”

曹刚哭了：“跃民，我…我真不知说什么好…”“走吧，哥们儿，哪天你把钱志民、郭洁他们都找来，大伙聚一聚，这帮孙，回城这么多年了，也不来找我，真不够意思。”

曹刚长叹了一气说”唉，别提了，知青大批返城时，我已经在当地成了家，不属于返城对象，没办法，我又在县城里了几年，直到八五年才带着老婆孩回到北京，回来以后我就后悔了，要房没房，要工作没工作，整个是两一抹黑呀，我父母是工人，生了我们兄妹六人，我们小时候全家就挤在两间小平房里，那时候北京住房都，还不觉得挤，等我在外面混了十七年回来，我父母还是住在那两间小平房里，我大哥也是队知青，他比我早回来几年，娶的也是农村老婆，还有两个孩，他一家四占了一间房。我父母挤在一间房里。我是一家三，孩都十岁了，能住在哪儿？真他妈的叫天天不应啊，我说了你还别不信，我把家里的小厨房给拆了，整了一块不到五平米的空地，我在这块地上愣盖起一座二层楼，砖是从建筑工地偷的，楼板是电车修理厂拆下的废电车地板，在小楼没封之前先得把双人床放在二楼上，然后才能封，你见过电影里日本鬼的炮楼吗？我那座楼就和炮楼差不多，就缺几个枪了。你想想，统共不到五平米的地方盖起一座四米多的楼，说它象炮楼都抬了它，要我说就象儿烟囱，我家就住在烟里。这就是我的家，我一家三现在还住在炮楼上。”

“那你不会学吗，谁教过你往人家汽车上撞了，你不是也无师自通了吗？哎哟，哥们儿，我和你开玩笑呢，你可别当真。将来我的饭馆要是垮了，我和你一起往汽车上撞，不过你小也太没力了，开”切诺基”的有几个富人？咱要讹也得讹坐”林肯”或”卡迪拉克”的主儿。曹刚，咱们现在就去我那里，你先跟掌灶的厨师学学手艺吧，等你了师，愿意留下我迎，要是有更好的去我也不拦你。”

钟跃民听得圈儿都红了，他没想到当年的知青伙伴如今都混得这样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很自私的人，多年来他很少关注别人的生存状态，也很少想到去帮助别人，而自己在困难的时候却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帮助，现在刚刚缓过儿劲儿来，手里有了儿钱，首先想到的是买汽车去探险，却没有想到有很多人还没解决生存问题，无论如何，自己现在的经济状况是有能力帮助别人的。

“可我…什么也不会，长这么大我还没过几次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