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抓住德盛说，怎么会板呢？我以前走惯的，扛着一麻袋大米都能走的。

德盛合着他女人，在一边试探地了一下我父亲的绳，父亲警惕地把绳攥了，嘴里说。什么孝？你们不知的，他是个孽！绳没松手，父亲脸上的愤怒现了松动的迹象，德盛发现了，又用力一下，这次，他成功地把绳来了。

我这么一嚷，听见船队十一条船上訇的一响，船民们嘴里同时发了惊叹声，东亮造

给德盛什么？他不是专政机关，也不是你爹，我是你爹，什么叫绳之以法你忘了？今天你犯下了滔天大罪，我要对你绳之以法。

德盛说，这不奇怪，老库你多少年不上岸了？你这样下去，别说板，就是不板上了岸，你还会岸呢。

我说你要捆我，我就负隅顽抗，你把绳给德盛，我就上来。

我父亲张地瞪着德盛，睛里有掩饰不住的恐惧，怎么岸？你在蒙骗我吧，岸是怎么回事？

父亲说，他认错没用的，他天天认错天天不改，他就是屡教不改的典型呀。

父亲的脸上现了疲惫而厌倦的神情，好，看在大家的面上，我不捆他了，他今天也不要上船了，到岸上去，让他腐化堕落去，寻衅闹事去，违法纪去，我不用家法，自然有人用国法，他这样下去，迟早要尝到无产阶级专政的滋味。

德盛女人撇嘴说，什么步退步，船上用不了这些的。不就是过日嘛，日太平就好。我去跟他说说，让他上船认个错，以后不要惹你生气了？

德盛女人第一个注意到我反常的面和痛苦的表情，她指着驳岸说，你看看东亮，那脸煞白煞白的，他好歹算个孝，把你气成这样，自己也不好受呢。老库你快放下绳吧，要不你拿着绳舱里，家法国法随便你用？东亮他是要个脸面，没人看见不丢脸，你先让他上了船再说吧。

我以为父亲让步了，刚走到板上，一擀面杖迎面飞过来，谁让你上船的？要上船先跪下！跪下！父亲对我喊，你不肯跪？不肯跪就回岸上去！我一闪，闪过了擀面杖，腰上的伤痛却因此加剧了。我的腰痛越是厉害，委屈就越是烈，委屈越是烈，愤怒越是无法遏制，我突然用手指着父亲，向他发了最后的通牒，你今天到底让不让我上船？告诉你，今天不让我上船，我就永远不上这条船了。

一血冲上我的，恶向胆边生，霎那间无数恶毒的语言从我的嘴里倾泻来，犹如汹涌的洪向我父亲奔涌而去，谁稀罕你的儿，谁稀罕你这个爹？库文轩你脱下给大家看看，谁稀罕你这个爹？别人的爹都有一，为什么你只剩半截？半截，还有什么脸教育我？半截你还有什么脸绑我？库文轩我告诉你。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怪你的！

你敢用手指我鼻？你敢威胁我？我还怕你的威胁？父亲挥舞着手对我吼起来，你，到岸上去，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儿。

德盛左右摇晃着，手抱脑袋，模拟着岸的样，岸跟船一个理，从来不坐船的人容易船，从来不上岸的船民就容易岸，你老是躲在舱里，躲病来了，你把船当了地面，把地面当了船，所以就岸啦。

德盛这一席话把我父亲说得有走神，他惶恐地巡视着河岸，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在思考德盛的理论，然后他的目光猛然一，到我上，愤怒重归他的脸上，你还不上来？等我板还是等我岸呢？他用手指绞着绳，对我喊，你好大的胆。惹了这么大的祸，还在负隅顽抗？

我们父俩隔岸对峙着，德盛女人也上了七号船，劝我父亲把手里的绳给她，说东亮那么大的人了，自己都到了爹的年龄了，船上岸上这么多人看闹呢，他力气比你大，怎么能让你绑？你就算绑住他，那是他孝顺，顺了你，自己就没脸面了，传去他以后怎么人？德顺女人说的话既得也在理。周围看闹的船民听了直，只有我父亲摇，他说，德盛家的，我不是要他孝顺，是要他步，你们不知，让他步比登天还难呀，我教育他他不步，我放松教育他就退步，我最近对他松了一，他就到岸上违法纪去呀，他是贱骨，他不要宽大，我就对他专政。